琉璃金瓦的大殿之上，他目若寒星，薄唇轻泯。俯瞰着满朝文武将臣，眉宇微颦仿佛已经成了习惯。在那墨潭般的眸子中融进的似乎只有这河山万里，锦绣千丈。

　　那一天，晚池秋霜，水月初寒，潭井中映着如钩的薄月正在盛开。暖如初春的大殿之中，焚香袅袅，笙歌泛舞。她步步生花，宛如一朵娇艳的牡丹，伴着这一曲霓裳惊艳了整个大唐江山。他一阵恍惚，望着凤歌鸾舞的她，展眉倾醉。

　　他为她种了满园牡丹，以江山为聘，明月为煤，许了生死，诺了唯一。他仿佛找到了心的归宿，逃了数臣谏章，荒了数月朝堂。为她建宫修池，千骑搏笑。在他下令急行军只为取来荔枝的那一刻，仿佛懂了姬宫涅的深情。她也沉浸在这看似无尽的娇宠中，日夜笙歌，而那落扫的莲䙓盛绽着那如魄血般的艳魅，撩动着万千锦绣，赤碧金銮。

　　军变沧桑，马蹄声乱，马嵬坡上，黄埃枯树，她满眼泪水的望着他，不知是哀求还是愤恨。但掩不住的是眼底对他的希翼，在她的心里，牡丹月下，一诺便是一生。然而那一段刺目的白绫断了她最后的期许。他冷眼看着她，在她接过白绫时，他转身离去，眼角却留下了一滴凉薄的泪。从那一刻起，在那泛黄的史书之中，又多了一抹消红的身影。任古今后人笔触评说。是祸起盛唐的妖魅是无辜的替罪者亦或是文人勾勒的如幻如梦的爱情女主角。她不会去想也无力去猜测。悲凉绝境中逢生的她，无悲无喜，无痛无忧，只是那断刺握进手心的痛，一路血芽，开出了花。

　　云境之中，蓬莱殿前，依旧如画的她回想那个曾经不谙世事的姑娘，红巾翠袖，却拭了一生韶华。手中握着那浸着余忆的断簪，轻嘲般勾唇一笑。莞尔间那一曲霓裳碎尽一生苍凉。

　　他辗转于早已物是人非的宫殿前望着那碾落成泥的牡丹，几日便苍老数年，守着这在风雨中飘摇的江山，无奈亦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