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晴耕雨读

　　老秦和老杜住同一栋楼、同一单元。老秦203，老杜204。

　　他们俩差不多同一时期进的这个机关。刚进机关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两人一起打篮球，一起看电影，甚至交了女朋友都要让对方过目，很是亲密。

　　可渐渐地，差异就显现出来。老秦性格散淡，闲暇里喜欢看看书，写写字，养养花，种种草，兴致上来涂鸦一番，有了想法即成文章，时有文字见诸报端，老秦很是自得其乐。

　　老杜工作勤谨认真，很受领导器重，自我感觉良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总是忙忙碌碌，没个消停的时候，很明显走的是仕途。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因此把工作以外的事都看成是不务正业。

　　刚住成邻居时，老秦有了得意之作常常拿去让老杜品评，老杜不懂文章、书法，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其实在心底还是蔑视，就笑笑说：不错。真羡慕你，有这份闲情逸致。

　　老杜这话是暗含贬义的，那就是嘲笑老秦胸无大志，不务正业。老秦听出了话外之音，感叹两人志趣不同，性情相异，从此就少了交流和交往。

　　一天，老杜家传出激烈的争吵声，隐隐约约听见老杜在大声呵斥，拍桌子，摔杯子……。一会儿，杜夫人红着眼睛出来，秦夫人赶紧把她拉进自己家里，好言好语地劝慰，原来老杜的儿子没有考上大学，还交了一些社会上不三不四的小混混，老杜发了脾气。杜夫人生气地抱怨道，他只知道忙自己，从来不关心孩子……，说你们家老秦多好，辅导孩子功课，陪你看电影。秦夫人忙又劝慰，你家老杜事业心强，能干……

　　第二天在门口看见老秦，老杜朝他苦笑，算是对昨天那事的解释，也算是感谢，然后就夹着公文包匆匆地走了。

　　这以后，老杜似乎更忙了，早起西服领带整整齐齐出门，晚上一身疲惫醉醉醺醺回家。果然，老杜的努力有了回报，先是科长，然后又升了付局长、局长，配备了专车。司机每天准时悄无声息地把车停在楼下按两声喇叭，老杜便夹着公文包下楼。

　　不知不觉两人都到了退休的年龄。

　　退了休的老杜在家待不住，隔三差五往单位跑。单位里的人开始对他还很亲热，叫他“老局长”，后来就有些敬而远之了，再后来避之就唯恐不及。特别是他的继任者，笑脸变得难看起来，只差下逐客令了。老杜这才意识到：再去单位指手画脚就讨人嫌了。于是他回到家，一连几天闭门不出，付出的代价是大病一场。

　　一天，老杜正病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听见楼下车响，司机不停地按着喇叭似在叫唤谁，老杜被这久违了的熟悉声音催的心慌，一骨碌从床上跃起，打开窗户往外一看，不仅一怔，车子不是来接自己的，而是接老秦的。

　　老杜这才想起，退了休的老秦似乎比以前更风光了，今天什么单位请去搞个策划提个字，明天又有人约他参加读书报告会，后天又是什么创作笔会……

　　一天，老杜走出家门，正碰到也要出门的老秦，老杜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西服领带，夹着公文包，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他笑容满面地朝老秦点点头，期望老秦问他些什么，可是老秦仅礼貌地点头微笑而已。老杜终于忍不住告诉老秦：他受聘于市特异功能协会，担任什么秘书长，今天是第一天上任……

　　老秦祝贺他，心里却惊讶地说：你不是从来不信特也功能的吗。

　　老杜又忙碌了起来。

　　    每天西服领带，夹公文包，在门口碰见老秦满面笑容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