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睿的作风
南北朝时,梁武帝萧衍投巨资装备了一支号称百年未见的最强大的军队,并任命他的亲弟弟临川王萧宏为统帅。军队旌旗招展地刚开到洛口(今安徽怀远境),就收到了北魏人送来的妇女用的头巾和发饰,并附上儿歌一首:“不畏萧娘与吕姥,但畏合肥有韦虎。”在他们看来,这支貌似强大的军队的正副统帅不过如女人一般,而他们心中所怕的只有一个人——韦睿。
韦睿何许人也,竟让剽悍的北魏人畏之如虎?无论是在平时走在街上,还是在两军交锋的战场上,谁也不会把韦睿当作一个领兵打仗的将军,因为他从来没有穿过军服,平素一身儒装,宽宽松松的,像个教书先生。这倒不是韦睿像现在的新新人类一样,处处想标新立异,而是因为他身体柔弱,骑不了马,即使指挥作战,也只能坐在平板车上,手里拿着竹子做的如意发布命令。别看他外表像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可一但打起仗来,立刻让人心生畏惧。
公元506年,梁朝北伐,合肥之战爆发。一天,韦睿带人侦察小岘城(今安徽含山北)的敌情,忽然城门洞开,魏军数百人出城列阵,大声叫嚣。韦睿想发动进攻,部将们都不赞成,说咱们不过是出来侦察,所以都是轻装,没有准备,不能硬拼。如若进攻,怎么着也得先回营穿上铠甲再说吧。韦睿说:“城中魏军有两千余兵马,如果闭门紧守,足以自保,而这次无缘无故开城列阵在野,必定有骁勇之兵,如若能挫伤他们,那么此城不攻自破。”部将们仍然犹豫不决,韦睿马上板起面孔,拿出代表军令的符节说:“朝廷把它授予我,可不是用来作装饰的,我的军法,是不可违抗的!”于是突然发起进攻,士兵们无不以一当十,殊死作战,结果大败魏军,一举占领了这座军事重镇,为夺取合肥扫清了障碍。
公元507年10月,北魏集结数十万大军,号称百万,发动兼并梁朝的战争,连城四十余座,围攻位于淮河南岸的钟离城。梁武帝命右卫将军曹景宗督军20万救钟离,结果走到邵阳洲就不敢前进了,梁武帝大怒,派镇守合肥的韦睿出兵,并赐给他龙环御刀,授权说“诸将有不用命者斩之”。韦睿接到命令,立刻起程,取直道而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昼夜急行军,只用了十天就到了邵阳。当时梁军都畏惧魏军兵势强盛,都劝韦睿慢点走,以静观局势变化。韦睿说:“钟离如今危在旦夕,快马加鞭还怕来不及,何况还慢慢走呢?你们不用担心,魏人早成了我腹中之物了!”夜里抵达后,就在距离魏军城堡仅百余步的地方,挖壕沟,树鹿角,到拂晓时分,一座城堡似的营垒便建好了。魏军主帅元英早晨起来巡视,开门一看大吃一惊,吓得用手杖不停击打地面,说:“这是哪个神仙所为的啊!”他亲自率领数倍于梁军的部队攻城,箭矢密集如下雨一般。韦睿的儿子韦黯请求到城下去躲避一下,韦睿不许,他如往常一样乘坐一顶白轿,手拿白角如意,镇定自若地指挥军队。看他如此,士兵们的心立刻安定下来,勇猛作战,打退了敌人一拨又一拨的进攻。魏军士气受挫,韦睿乘势火烧魏军赖以联系淮河南北两岸的桥梁,元英见大势已去,弃城逃跑,钟离之围遂解。
身不能骑马,手不能提兵刃的韦睿却能让手下的士兵佩服得五体投地,打起仗来人人愿效死力,凭借的可不都是皇上授予的权杖。就像他的儒者装束一样,韦睿是个非常慈爱仁厚的人。他曾经抚养成了孤儿侄子,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好。他从来不置办产业,反而把自己的俸禄,都发散给亲戚故人,家中并无什么积蓄。韦睿不光对亲人好,他对部下爱护备至,常恐不及,所以投奔他的人士争相前来。他因战功所得赏赐不计其数,但每次都分赏给将士。他爱惜士兵,行军打仗,每到一个地方,士兵的营帐没有立起来,他从不肯进自己的大帐休息,士兵的锅灶没有建成,他从不肯自己先吃饭。受到如此关爱,士兵们上了战场,哪能不勇猛如虎呢?
在梁朝,韦睿功高盖世,但他却从不恃功自傲,相反总是见了功劳就躲,见了利益就让。钟离之战胜利后,曹景宗和其他诸将争先恐后地向朝廷告捷,只有韦睿独居其后,默不作声。钟离守将昌义之十分感激韦睿,宴请曹景宗和韦睿之后,又请他们娱乐一番,他拿出二十万钱作为赌注,让他们二人掷骰子。曹景宗掷了个“雉”,韦睿掷的是“卢”,“卢”该赢“雉”,二十万钱本该韦睿赢,他却赶紧又拿过骰子,说:“怪事,没掷好!”结果掷出了一个“塞”,输给了“雉”,钱自然装进了曹景宗的腰包。曹景宗为人争强好胜,看书写字,有自己不懂的地方,从不去问别人,全是自己望文生义,甚至自己创造新字,即使是在公卿面前也从不谦虚恭让,唯独特别敬重韦睿,无论在什么场合,对他总是恭敬三分。
不贪功,不贪财,韦睿也不媚上。梁武帝极其信佛,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不要说官场,全国都形成了风气,到处建寺院,开道场,拜佛诵经,香烟缭绕。但韦睿身居要职,却不愿跟随世俗之风,不信不听,言谈举止一如往常一样。
韦睿外柔而内刚,与士兵处,像慈父一样仁爱,打起仗来却果断勇敢,身先士卒;对功劳、政绩和财产,都不以为宝,淡然处之,想别人多,想自己少;与人相处,坚守自己的信念,不因上级领导的好恶而跟风媚俗。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不让人感觉高山仰止,令人肃然起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