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中专毕业后,来到县图书馆工作。那时,她十八九岁,瓜子脸、丹凤眼,长得水灵,也算是苏北小县城的一位美人了。追她的人很多。有许多男孩为了追上她,天天到图书馆来看书,其实,他们眼睛根本不在书上,目光随着二姐的身影转动。二姐视若无睹一心忙自己的工作。我家的门坎也被媒婆踏平了,厂长的儿子、县领导的外甥,都被二姐拒绝了,父母怎么劝说她也不听。

那年夏天的一个午后,骄阳似火,热辣辣地炙烤着大地。一位残疾人拄着拐杖来到县图书馆。别人都坐在风扇下看书,他旁若无人地在书架旁翻看着书,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他用自带的毛巾揩个不停。

“同志,下班了。”二姐走到他身边,轻声说。

“哦?”那人如梦初醒,抬起头来望着身穿紫色连衣裙的二姐,“我,我想借一本企业管理方面的书,可以吗?”

“你有借书证吗?”

“我没有借书证。我第一次到图书馆来借书。”“那你把身份证给我看看。”

“我身份证忘带了,我有残疾证。”那人把残疾证递给二姐。

二姐看了看残疾证,还给他时说:“按照规定,没有借书证,我们是不能借书给你的。”

“这、这……”由于紧张,那个男人脸憋得通红,“可我特别想看这本书,我是从乡下赶来的,几十里路呢。”

看他着急的样子,二姐微微一笑:“这样吧,你先把残疾证放我这儿,书你拿去看。下星期二你来办借书证。”

那人办过借书证后,成了图书馆常客。二姐知道他高中毕业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因家贫无钱医治,就落下了残疾,与大学也就无缘了。

后来有一段时期,那人有一个多月没有到图书馆来。

二姐与那人再次相会,是在那年十月份的自学考试考场。

走进考场,二姐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回头一看:“是你!”二姐很惊奇,那人也来参加自学考试了。 考试结束后,二姐问他最近到哪去了,怎么不到图书馆来借书。那人表情凄凉地说:“我母亲去世了,料理完后世,就到了农忙季节,没时间进城了。自学考试书没看完,就没来借书。”

路过图书馆,二姐邀请他进去坐会儿。他欣然同意了,并借了几本书回去看。那人回去时,天下雨了,二姐打着伞把他送到了车站。

第二年春季自学考试前夕,那人病倒了。二姐知道后,背了一包书去看他。三天三夜,二姐没合眼,一边照料着他一边看书,待他病情好转后,又一起复习迎考。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感情日益加深。父母知道二姐的事情后,非常气愤,极力反对二姐与那人来往。二姐斩钉截铁地说:

“就是下乡做农民,我也不会离开他!”

于是,二姐就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去到几十里外那人家里,做了一个农民的妻子。成家后,她把自己积攒的钱拿出来,办了一个玩具加工厂,从为大企业做来料加工起步,逐步有了自己的事业。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成了我二姐夫的那个人,如今成了一家私营企业的总经理。

“你后悔过吗?”我问二姐。

“刚开始的时候,生活很艰难,确实后悔过。”已届中年的二姐缓缓地说,“家里只有三间茅草屋,还有三个弟妹要读书,吃穿用都要花钱,有时我为了生活,偷偷地流了不少泪。你二姐夫知道后,安慰我说,挺起脊梁,困难总会过去的。说实在的,我看中的就是他不向命运低头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