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氏”变异

　　“师”和“氏”在读音上很相似。“师”为阴平（-），而“氏”是去声（、）

　　两字的词义就迥然不同了。“师”在平常生活中做尊称用，如老师、师傅、师兄、师妹等；而“氏”就有点平铺直叙，比如说张氏、王氏、马氏等等。过去，女人出嫁随男方姓，姓张嫁给姓王的，就改成王门张氏，显得很平很浅的。而拜师就不马虎了，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之说。所以古来拜师是很神圣的呢，要举行隆重的仪式，学徒行八拜大礼，摆九碗酒席。如此说来，这师和氏的区别就大了啊！

　　然而不知从何时始，“师”“氏”混淆视听了。一些职业的职工引领称呼新潮流，但凡见人一律“x师”“x师”地称。一日，在街上碰一位久违的学生，他很热情，老远里就打招呼，喊我“惠师”。我心中很是不悦，心想，论辈分论年龄，你应当管我叫伯或者叔呢，却这般不懂礼数的在大街上呼我的上姓？我拂袖而去。

　　岂知我那学生倒还背后责备了我，说我变得怎麽这般“牛”了？

　　啊哈，真是的，天下多少不平事，不责自己反责人。我那学生竟然说我连个话味也听不来，“惠师”不是“惠氏”。

　　我愕然。时世咋就变得如此模糊，难道要以牛易羊了。

　　那日，我和邻居老胡在小区的小广场聊天，忽听的一阵很紧的摩托声，一小伙急头拌脑地向南边的死胡同驶去。他一上坡就觉得不对头，便熄了火，撑了车，来到我们跟前，很诚恳地叫了声师傅。老胡很生气他的这种不懂礼数的称呼，当下就有点不自在，气汹汹地说不知道。我心里笑了，也没理那小伙。那小子一走，老胡就骂，“见了你爸，莫非也叫师傅……”

　　我们的做法对吗？

　　后来我倒是发现，不管在啥场伙，叫我“惠师”的人越来越多。我心中每每有一刺的感觉，老了老了倒成了一位受不到社会尊敬“惠氏”。记得小时侯哥哥跟舅父去天水学相公，店铺里叫他“惠相”，他哭着不依。掌柜的为此打他的板子，屁股痛了好几天……

　　难道我该要挨社会的扳子了？

　　所以我倒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称呼还是得有个规矩，不能乱了行道，乱了辈分，乱了世情。

　　小时候，村子里谁家请来了铁匠、木匠或者泥水匠，主家就X氏X氏的叫。有一回，三爸家请老了铁匠翁氏，有人问“贵姓”。翁氏觉得好笑，嗤的一声说，“你没听人家叫翁氏？”问的人不好意思，说“我还以为叫你师傅呢。”翁氏不以为然，说“下苦人出门在外，人称啥氏，就高抬了，还师傅呢？”

　　看来，X氏X氏的叫，似有不尊地位之嫌；而X师X师叫着，又和氏音相同，让人听着怪不舒服。

　　农村人按辈分按年龄的称呼切合实际。同辈，老哥、大哥、二哥、三哥的叫，既亲切又来劲，多美！长辈里叔呀伯呀的，既实际尊老，又形成懂礼数的社会风气，多好！

　　早些时候，那些文化单位，比如文化馆、广播站、剧团等，同志之间称老师，倒无可非议。我搞了一辈子文化工作，老来叫我老师的人很多，我昂然受之！

　　（2012年8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