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兜响当当》:港人北上的辛酸
可爱小猪麦兜生于香港,也注定要属于香港,在他身上涌现的不仅是香港普通民众的生存状态和行为方式,亦连带展示了香港所特有的历史文化印记。浓浓的香港气息、地道的港产文化,令人触景生情,也早已博取了港人的深切认同。倘若说《金鸡》是一部真人版的香港平民史诗,那么《麦兜》系列无疑是一个卡通版的香港市民传奇,这是无数香港百姓经历过的往事,有希望、有失望,但更多的是无奈与辛酸。
麦兜的前世今生,也注定了他不可能属于其他地方,港人或许还能嬗变,麦兜却早已打下了香港文化的烙印。这不是彩绘,而是刺青,就像栋笃笑只属于香港,而有别于其他地方文化。在后九七时代保持香港文化的纯净本色基本是很难的,尤其是CEPA签署过后,内地与香港的电影产业链开始了千丝万缕的对接;这个融合历史又是难于抗拒的,连《麦兜》也无法例外,于是运用内地资金、委托内地发行的代价就是北望——麦兜告别了自己的出生地香港而奔赴内地。这像极了香港人、香港电影目前的姿态,放不下摆在眼下的广阔市场,也放不下薪火相传的香港本色,两难之间,抉择难断。
《麦兜响当当》的基调便在于此,它的一开始还是传统的香港:交错的天桥、拥挤的汽车、林立的楼房、各式的店铺和广告牌,都是颇具特色的香港街景。麦兜和麦太是一对在香港随处可见的母子,儿子成绩不理想,还因为“直肠子”的事囧态万千,他的心地却还是无比善良;麦太是一头并不成功的母猪,更年期令她精神沮丧,一次次接代言的失败也让她决心进行新的尝试——北上,代价则是放弃安逸、母子别离。
香港人念情,工作再忙也会拖儿带女一起做,《纽扣人》里的妓女接客都要抱着女儿,《麦兜》里的麦太则是每天做儿子最喜欢的块块鸡并因此而满足。内地的境况总是相距太远,为了讨生活如牛马栖生,儿女总得放进寄宿学校或另找他户寄养,于是麦兜无可避免的含泪话别母亲来到武当山。这是导演谢立文眼中的陆港差异,也是真实社会里的文化差别,像邱礼涛在《我不卖身我卖子宫》里诠释的那般,大陆妹赴港结婚生子,再苦也学会了拖家带口的过活,等到香港人反转内地,她们的遭遇和心态也随之而变。麦兜在武当山上最初经历也暗示着内地人对港人的冷眼,以前是香港脚,如今是直肠子,地域上的歧视性在多年之间依然未变,香港人闯内地的征程又怎会如此轻而易举?
代表内地的事物是三峡,这个全球最大的水利工程枢纽也近乎成了中国的标志,为了凸显内地是香港文化的本源,谢立文加入了麦子肿肥这个角色。与孔子之字为仲尼一样,肿肥代表了先祖、起源和文明的始端,于是在导演眼里港人北上的意义已经不仅是单纯的讨生活,而是加入了追本溯源的意义。肿肥的千年钟、武当的太极拳,则是指代一种古老的、传统的中华文化,只是多年已过香港人的世界另成格局,麦太早已做起了属于自己的块块鸡,李小龙则取中华武术之长另创了盖世神功截拳道。
影片中李小龙(化名李小麟)与武当长老的跨河之战是这种文化碰撞最彻底的露白,文化传承演变的意义在此也不言而喻。众多插科打诨的故事仍然被导演放了进来,“熊宝”弟弟并不是个简单粗俗的故事,而更像是致敬了侯孝贤早年的《儿子的大玩偶》,其他诸如汤姆·克鲁斯、袁和平吊钢丝班等等则是典型的调侃。《麦兜响当当》和之前的《麦兜》作品一样充满着谐趣又雷人的台词,只是国语版的配音难以成全它的原汁原味,这对港片情结严重的观众来说可能是一场灾难。
三峡上的武术比赛本应是最后的高潮,电影却选择了轻描淡写的带过,也许在麦兜之父谢立文的眼中这个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反而是结果。既然明白了这次北上之行的意义,那么回归香港、守着香港、复兴香港才是他们眼下最需要的去进行的故事。或许香港电影北上收获了高额的票房数字,随之而来的精神沦丧却又印证着其本质上的失败,严格说来《麦兜响当当》一样是一部“北上”的电影,只是它的结尾却教给了你“回头”,这既是拒绝诱惑、亦是重识自我。至少在这个喧嚣易变的年头,港人守着香港比什么都重要。
《麦兜响当当》:港人北上的辛酸 作者:灰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