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银河映像的困境与坚守
几年前,在位于香港观塘工业区那座毫不起眼的厂房里,我去传说中的银河映像开会,看着墙上那些熟悉的电影海报还小小的激动了一下,没有见到杜琪峰着实遗憾,但带了本书《银河映像,难以想象》稍微慰藉了一下我那颗失望的心。
那时候,“银河映像”是与“难以想象”“创新”“先锋”这样的词汇联系在一起的。从《暗花》《一个字头的诞生》到《枪火》《黑社会》,银河映像一次又一次的给华语电影提供了颇具颠覆性的电影表达方式和影像风格,让所有影迷看到了香港电影甚至整个华语电影的另一种可能性。这个才华横溢的团队在杜琪峰和韦家辉的带领下,以惊人的效率和稳定性创造了一部部高质量的电影,也把银河推向了自身的巅峰,成为香港电影无论在商业意义还是艺术意义上的一支极为重要的力量。
而现在,你很难再把“难以想象”这样的词汇与之联系在一起。它不再是那个走在香港电影最前面的先锋,而是坚守着香港电影最后一方城池的守将了。于是,在这个自我使命的大旗下,银河映像一遍又一遍的“银河”着。包括那一大堆让我分不清谁是谁的《同袍》系列在内,从《放逐》、《文雀》、《神探》到《意外》,里面始终有种执着坚守的东西,香港情怀和银河风格。
到底银河风格为何,相信每个影迷都有自己的理解,但就像不能简单地以华丽来说巴西队,以严谨来讲德国队一样,风格这东西就像人的气质,很难说那么清楚,但你能清楚地看到它,感觉到它,明白它。
就像很多土著部落或欧洲皇族因为近亲结婚而逐渐退化一样,杜琪峰和永远的司徒锦源、游乃海、叶天成、欧健儿门,永远的刘青云任达华黄秋生林雪林家栋们难免会让这些银河电影在自我重复里疲态渐露。最后落得诚意十足,创意欠奉。
《复仇》其实还算好看,这基本上是一个与《枪火》、《放逐》一脉相承的电影。说的还是《史记刺客列传》里最重要的那个一诺千金的“义”,为朋友誓死不悔的“情”,是现代版的武侠片,是这个时代不复存在的古典情怀的童话或挽歌,是杜琪峰对于男人、江湖、承诺、朋友的永恒想象。
我在电影里沉浸了一半后就忍不住走神,忍不住在看到一个熟悉的镜头后想起银河其他电影里与之几乎如出一辙的情节。看到林雪一个坏笑或秋生的一个低眉后开始恍惚自己看得是哪部电影。在子弹中摇摆前行的自行车与《枪火》里踢来踢去的纸团或是《放逐》里上下翻飞的易拉罐叠画在一起,大雨下的雨伞绽放时我耳朵里想起的是文雀的调调。
我不知道这是我一人的感受还是大家都有同感,《复仇》就像是杜琪峰把很多从前的电影剪到了一起,是一道“银河怀旧杂烩汤”。电影拍得熟练到麻木,观众看得熟悉到乏味。于是在无边无际的关于银河的联想里,复仇成功,电影结束。
或许是因为对于银河的喜爱,我把这种固执的重复,无论是主创主演阵容还是故事,当作是杜琪峰的一种姿态,他要捍卫银河映像和香港电影的最后一方城池,当徐克陈可辛陈嘉上王晶都以弃城北上时,他要做香港电影最后的坚守者,他要坚守的或许不仅仅是某种电影的风格,更是一种不拘于电影的精神信仰。无论这个坚守的东西在大家看来值或不值,这个坚持的本身就是值得尊敬的。
《复仇》:银河映像的困境与坚守 作者:春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