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东方的承诺/巨塔杀机/黑幕谜情》(Eastern Promises)–暴力美学
加拿大导演大卫•柯南伯格再一次展现了他对于人性黑暗面的研究。电影的开始就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割喉场面,然后紧接着一个十四岁女孩血淋淋的流产,和一个新生儿的诞生。简单的开场叙事中,我们知道这部片中有一个很大的「邪恶」存在。故事的背景是关于伦敦的俄罗斯移民,女主角(娜欧蜜华兹)在流产母亲的身上找到了一本日记,但是她并不懂俄语,于是她努力地希望找到这孩子的亲戚,但是却连结上了一个非常邪恶的地下黑暗世界。
这部片有三个层次,第一个是「恶」,来自男性原始的暴力恶质,男子气概的迷思,和男性的权力恶斗(反正都是男人的错)。片中的伦敦俄裔黑手党的世界,充满了屠杀、弃尸(杀了人就丢进泰晤士河,很方便)、强暴、欺凌、诈骗、暴力……以暴力起家的导演大卫•柯南伯格在本片中,又成功地示范了一次他完美的暴力哲学。本片中的杀戮,回到了最原始的残杀本质,没有用到任何枪枝,全部都用刀子(人类最原始的武器)。片中最惊心动魄的,是男主角(维格莫特森)在澡堂全身赤裸,和两个穿着衣服的男子,用刀子互残。一个男人全身赤裸,当然可以很性感,但是也可以是他是最脆弱的时候,尤其当他面临着最尖利的刀子。这场薄命的残杀,感觉好像是一个赤裸的男人,正在抵抗被其他男人强暴。
第二个层次就是「善」,女主角怀过非裔男子的小孩,却不幸流产,因此她和死去的流产少女之间,共享着一种母性情怀,以及女性之间的情感默契,但是她们之间却有一个文化上的隔阂:女主角(俄国后裔)不懂俄语,无法阅读流产女孩的日记。但是这种差异(英国出生的俄裔女性/从东欧过来的少女),却也造成她们不同的命运(在医院工作/被丢进火坑)。这样共享和差异的过程中,激发出了女性的正义感。
除了暴力之外,性别的议题也是大卫•柯南伯格另一个喜爱探索的题目;例如《蝴蝶君》中的西方人爱上一个他以为是女人的男人;前作《暴力效应》中的少年,不爽被称作同性恋而被激起了暴力潜能,甚至在《超速性追缉》中,男主角为了找寻性觉醒而和男人发生关系。然而《黑幕谜情》中,创造了一个更微妙的性别角色人物,也就是本片的第三个层次。法国型男文森卡索在片中饰演黑手党老大的儿子,可以说就是个即将继承王位的王子。这个王子坏到了家,全身一无可取,废料一个;但是他却是一个被困在男性阳刚斗争世界中的衣柜里的男同性恋。他得不到父亲的关爱,却显然在爱恋他的家庭司机(就是男主角)。两个人经常互相交颈,甚至有拍打屁股的动作。这个角色在男性暴力的环境下,把他的性别不确定转成了愤怒和暴力,让他成了一个坏到极点的人。他会强迫司机和妓女做爱,因为这样就证明了司机不是同性恋,他就可以更「安全」地和他心爱的司机「在一起」。而他的黑帮老大父亲,却认为是英国的「气候」把他的儿子带坏了。最有趣的是结尾前的一场戏中,这个恶到极点的坏蛋,面对女性正义感的时候,竟然也有交融,彼此分享了一刻中的「男同志-女性」情谊。导演在这种种的心理陈述中,让文森卡索演的这个坏蛋,变成近年来电影中,最复杂,也最趣味盎然的角色。
《巨塔杀机》的背景,也就是俄国黑手党的叙述,也非常有趣,而且带着一点「异国」的新鲜感,尤其是俄国黑手党的刺青传统,把整个人一生的经历刺在身上,看到刺青彷佛看到履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