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角斗士 (Gladiator)
这部电影描述所向披靡的罗马大将军被皇帝召见,年老的皇帝希望把王位传给他,然后由他移交政权给元老院,达成民主的美意,结果得知此意的皇储竟然谋害父王,自行登基,大将军死里逃生,但全家无一幸存,他也沦为奴隶,而被训练成竞斗场上的武士。之后则是他利用在竞斗场上的辉煌胜果,凝聚成百姓崇拜的力量,而点燃帝国灭亡、还政于民的希望。
故事很简单,但几乎所有的史诗与英雄传奇,几乎都是在同样的模式里,诉诸读者的情感认同。五六十年代,电影技术的发展,加上好莱坞的美元,曾经塑造有声片时期一段辉煌的罗马史诗电影热潮。雷德利-斯考特敢在这个类型没落近四十年后再予挑战,一是应千禧年的回顾心态,罗马帝国可能是西方最自以为是的黄金时代,而觉得有”天时”的好处。而”地利”则来自好莱坞特效水平与工业技术的精进,已足以提供可以颠覆旧有印象的画面与节奏,这也是本片成功的主要关键。
英雄史诗本身并没有不合时宜的问题,关键在于怎么去呈现故事。《角斗士》一开始即表现罗马帝国征战开疆的豪气与杀戮的残忍,一方面建立男主角骁勇善战的形像,另方面却也反省其中的代价,而带出一个较符合现在观众所能接受的意识型态,也就是老皇帝想藉将军之手还政于民的用心,藉由老皇帝的表态,大将军的英勇仁慈与皇储的狡诈贪婪,立见对比,也使得后来的对峙有相当的戏剧张力。
有趣的是雷德利-斯考特并不只想说个英雄故事而已,还想把它扩大为一桩“政治寓言”。在强调“民主”远好过“独裁”的同时,他也承认“民粹主义”的危险。民意如水:可载舟,也能覆舟。在暴君的耍弄之下,人们可以是「愚民」,也可能是「暴民」,但大将军的扭转乾坤,利用的也是这群可以既愚且暴的人民们的崇拜力量。所以再往内里解读,「政治」的胜负,特别是诉诸民意的角力,则决胜于政治人物对于群众的魅力。独裁者强迫人民崇拜他,革命者何尝不也要人民追随他而推翻暴政?而拍过《异形》、《末路狂花》等著名女性电影的史考特,也意在言外地让皇储的姊姊担任一个较具远见的角色,老皇帝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如果你是男的,一定会是个好皇帝。”恐怕不是随意而编的台词,导演对于一个具备领导秉赋却囿于天生性别而被埋没的女性,是有同情的声音的。事实上,大将军可以是为家人复仇、为民除害而向皇帝宣战,但女主角却得背叛自己的弟弟,其背负的罪咎与压力,何曾想过?只不过这些吉光片羽不可能盖过英雄史诗的父权传统,即使雷德利-斯考特想要翻越这堵高墙,最后也不得不给女主角几个为爱情(他对大将军有情)、亲情(他唯一的儿子被弟弟所挟)失去主体性的小家子气理由,而丧失原先预期的华采。
但是这部电影最让观众心动的,恐怕还是它壮烈的感官刺激。特别是是大将军沦为奴隶,又从奴隶变成竞斗武士之后的部份,他在竞技场上展现的领导气魄与勇者魅力,配合令人目不暇给的精巧剪接,以及血脉贲张的战斗场面,完全凸显了电影科技如何令古罗马雄伟场面宛如再造的本事,并且更进一步让它不只作为一种炫耀,而是成功地引燃观众的观影快感及对角色的强烈认同,这部份的整体技巧,确实可圈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