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我的《雅舍》邻居
我的雅士礼品馆已开张四年了。
当初我开店时,就以一个大名人为依托,从市场分析,环境评估,可行性报告等方面入手作了大量的调查,才确定做这项目。看准后,我一下子砸进去了四万多元,可四年来只能是勉强度日,发不起财,并非我原来设想的那样,看来当初找邻居的时候就错了。
我这邻居其实与我素不相识,我原以为此人名气大,定会树大招风,招财进宝来。原来,我这邻居本是一大文人,他那会招财进宝嘛,他叫梁实秋,他住宅名叫雅舍。因抗战时,迁居于北碚的一土山堡上,由于战乱,梁实秋选了一个貌似简易的土房就定居下来。这房那说得上雅,土得不能再土,几根瘦丁丁的碎砖石砌起来就是柱了,再栽上几根树桩一架就成框了,顶上放几根棒棒,铺上灰不溜秋的瓦,然后在四周用竹子块块像农民编缕框一样,几下子一编,再用些草纸巾混和些泥巴往上一挞,接着抹一下,大概平整,刷点白灰;然后在方洞上糊上几张纸。好了,你这“洋房”成了,拿钱吧。这梁实秋是个书呆子一看,这房好看呢,白色的,光平墙体,四四方方的,新鲜,好看,挺有个性的,还爱得不得了,取名为雅舍。
这书呆子一住进去就精彩了。一起风,整个房子就稀里哗啦的,窗洞口高歌猛进起来。一落雨那天上就像天女散花了,接着雨水就冲刷下来,一会儿,那墙体经雨水浸泡后就跨塌下来。这梁实秋,呆得可爱,又称此景为“奇葩初绽”。接着又是风来,哦,那房子里面成了风箱了,音乐声四起。没风雨的时候,老鼠们可自由了,简直是他们的天堂,来去自由,不时聚众狂欢,竹杆上,窗台上,床头边,箱柜里唬趾唬趾地磨牙。天热了,蚊蝇,苍蝇伴着沉重的轰鸣声,翩翩起舞,雅舍边的粪坑里散发出阵阵芳香。好看,这雅舍里面的文人们经常是头上长出青包来,手臂上,身上布满红疙瘩,梁美其名日“蜀黍”;好听,蚊蝇奏鸣曲,邻居呼噜声,老鼠们的吱吱声,猪哄声,响彻大殿。嘿!这文人悚然起敬,雅兴蓬发,更是风度翩翩,手舞足蹈起来,有趣极了。
这文弱书呆子,还自嘲得不得了,取名为“雅舍”,还找来木板一块,书其斋庙。不时,这斋庙文人们墨客纷至沓来,一杯清茶,天南地北的一阵瞎侃,冲壳子,可热闹哟。有历史学家杨家骆,书画怪杰彭醇士,国学奇人陈仲子,教育编辑李清悚,工笔画高人朱锦江,江南才子卢冀野,才女张充和,围棋高手黑脸人,文笔将军冰心,北京地道语言大师老舍等等。特别是老舍与这梁实秋更是一对假正经,经常用北京相声调侃,逗得人哈哈大笑,成了文坛上一段传奇佳话。这破茅屋中,经常高朋满座,胜友如云,好不消逍遥自在。
这梁实秋偏偏喜欢当井底之蛙,说这:“雅舍最宜月夜,看山头吐月,红盘乍起,一霎间,清兴四射,天空皎洁,四野无声,微闻太吠,坐客无不悄然!舍前有两株梨树,等到月升中天,清光从树间筛洒而下,地上阴影斑谰,此时尤为幽绝。直到兴阑人散,归房就寝,月光仍然逼进窗来,助我凄凉。”不过,梁实秋也爱打望:“雅舍的位置在半山腰,下距马球路约有七八层的土阶,前面是阡陌螺旋的稻田。再远望过去是几抹葱翠的远山,旁边有高梁地,有竹林,有水池,有粪坑”云云。尽写些臭美的小事来凑玩雅趣。
这酸文人梁实秋于此住了八年,可我这仰慕之后辈却错过了时机,现只好与他的故居作邻,主要还是想闻一下他的酸气。梁实秋是个心情作家,有什么样的心情就写什么文章,随想所思而发,没什么大道理和哲理。听见猪叫,就写猪,闻到粪臭就写粪香;想喝茶了,就写茶,侃到了女人就写女人,聊到了鬼就写鬼;看到了排队购物,就写排队,信手写来自成大家,结成集子名日《雅舍小品》,竟风靡六十多年而不衰,其再版之数达六七十次,有人戏称凡有华人之地必有《雅舍小品》”
前几年,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舒乙老先生来此拜访《雅舍》,我有幸讨得题辞。本人原想巴结一下这老舍之子,可人家众星捧月,那容我这鼠辈答腔。曾记得,名人来于此地不少,可就是攀附不上。我这邻居实在是太高了,只是巧遇上几个作家,题了几句,外人见我,此人好笑,现在歌星影星不追,却专门选这过世文人的故居为邻。
我这平庸之人,本意是借此风水宝地,做一点大款梦,殊不知,无形中也想沾上了墨香,以致于将我店取名日“雅士礼品馆”。我店虽其小,有书法好友赠我《陋室铬》掛于墙上,室里可琴棋书画样样皆得,而且是自已设计,传统的风味,古朴幽香,青松翠竹,琴声悠扬,闲时嗯唱几首歌,写几个鬼画桃符的字,用几句焦盐普通话朗诵一下古诗,其乐融融,其景悠然,其味我独赏。
深究起来,我还是有点痴心,想必当初就错了,与文人为邻是发不起财的。孟母三迁教子时就没考虑发财,所以我最终只能作个《孔乙已》的人物。我这人却偏偏选个文人为邻居,发啥子铲铲财哟,充其量算半个书呆子。这不是好笑吗?反正苦中有乐,自我陶醉吧!近来新读<<雅舍小品》,教训深刻,于此写点随想,望后来者吸取经验,要发财千万不要与文人为邻。
老婆经常训诉我日:“你这人有毛病,邀些书画家,音乐家、文学家来瞎吹,生意也不做了,一天来这么多人,尽是些空了吹,你找的钱呢?”
我只好苦笑,鄙人有这爱好也!老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