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亦舒之《喜宝》
二十一岁的姜喜宝说,我第一需要爱人和被爱,第二需要钱。干脆利落,实际地要命。
我从来都喜欢这种聪慧直白,不转弯抹角的女子。她毫不避讳自己的势利,做了勖存姿的女人,喜宝第一件事就是去珠宝店为自己挑了一枚十二克拉的钻戒。有时候其实女人并不奢求什么,一枚爱人赠送的戒指就已经足够。假如没有,靠自己愉悦身心也是好的。人要挣扎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钱就难以拥有足够多的欢乐。这已经不是真理,而是不需要被证明的公理了。喜宝,是一个活生生的赤裸裸的有存在感的真实的女子。她坦荡荡地说,她是因为需要钱,需要活下去才做的这笔交易。生命不过是在做一笔又一笔的买卖。以欢乐易欢乐与赤裸裸的金钱交易又有多大的不同?爱与幸福也不过如此。可姜喜宝何尝不是爱着勖存姿的,虽然他们之间相差了四十多年无法弥补的时光,但是她爱他同样深刻,不然何以最后陪他终老、为他家鞍前马后的只有她,姜喜宝?
喜宝说,爱情是太奢侈的事,而我已经太满足目前的一切。姜喜宝是懂得知足,她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子,强过我何止千百倍。她只这样的女子,因为爱与物质多年来的贫乏积郁,因此一得到出口便要不顾后果,奔流宣泄。
喜宝说,假使有人说他爱我,我并不会多一丝欢欣,除非他的爱可以折现。这实在是女子保护自己的唯一的现世良方。爱值了些什么,不可以饱肚,不可以充饥。可姜喜宝实实在在也是以金钱的名义欺妄着自己,其实她由始至终都是心中有爱,爱着勖存姿,钱又有多大的用。她为着勖存姿给她的一切而欢欣,不是因为金钱的魅力而欢欣,而单纯地因为那个人是勖存姿,她的国王,她的上帝。毫无疑问,姜喜宝喜欢钱,但钱在她心中也不过是第二位,她毕竟还是女人,相信爱比相信钱更多。钱,够用就好。
喜宝说,我其实并没有朋友,因为不相信有朋友这回事。如果朋友不能在现实生活中帮助我,要他们做什么?你不是想告诉我,一个“朋友”念念有词的安慰我十个小时,我的难题就会得到解决吧?我惯于寂寞。因为贫穷,姜喜宝是孤独的,几乎算是没有父亲,母亲拿了一张机票把她塞进飞机让她到国外进修。可是除了机票她一无所有。这样潦倒的地步哪来的朋友?她只有靠自己,靠自己进了秘书学校进修,然后靠踏脚石韩国泰,各取所需,最后她终于进入了世界上最好的大学——剑桥,她努力地学习,拒绝平凡而贫穷的命运,却差点连学费都交不上。然后,她遇见了勖存姿,这个可以提供给她生活的、爱她的、她也爱着的男人。她毫不犹豫地抛弃了韩国泰,不避讳地告诉他,他只是一块踏脚石而已。但她同时也教会了他人生最重要的一课,现实爱情不过是各取所需,下次千万别相信女人。仗义每在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如果想要活着,只能逼着自己比所有人都凉薄,无情的其实不止男子。只是谁先说告别的问题。时光那么漫长,谁能有幸与谁走到最后?我们都注定了要在别人的身侧微笑。虽然,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亦会被一刹那的回忆所软化,但那也不过只是一刹那,短短的几秒钟罢了。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大的尊敬是求婚,而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最彻底的爱慕是想为他生孩子。女人从来都比男人来得死心塌地。可惜,我们都错过了做梦的年龄,只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咬牙切齿、迫切地想要长大,逃离家门。或许,我们都曾同样希望有人给我一片天空,那么天涯海角我们都会陪他走下去,可是现实太强大,没有人有力气做谁的担当。
喜宝说,回忆是片段的,没有太多的感情。我们太狼狈,没有奢侈的时间来培养感情,我想不出哭的理由,但我有病的自由。很多时候我们都一样。不能随便的哭,哭又于事何补?也许会有很多的肩膀等着我们暂时靠上一靠,但没有一个怀抱是真正属于我们的。在尚没有找到更好的出路之前,只能日复一日任自己像无头苍蝇一般沉沦。于事,我们便开始一天天地病下去。
喜宝的生命像是战争,她不断与勖存姿争辩究竟该他先爱她还是她先爱他。勖存姿太富有,他可以送她钻戒,送她城堡,让她成为最受宠的公主,却独独忘了女人最需要的是男人先承认他对她的爱,彻底地、永远地爱。姜喜宝何尝不是爱着勖存姿的,有时候一个女人愿意花一个男人的钱也是有理由的。
勖存姿对喜宝说,你已是我的女人,喜宝,你必须记住这一点,你可以永久地离开我,但是,只要你仍是我名下的人,你就最好不要妄动。他为了他的独占欲而开枪打爆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头,即使那个男人跟喜宝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在喜宝面前,鲜血和脑浆流了一地。他是只手遮天的国王,而她不过只以爱的名义被紧揣在他掌心中的一只蚂蚁。这时候,无论他们之间存在过怎样的恩情,相爱只是成为了恐惧。唯一能对付他保护自己的办法不过是让自己变得比他更冷血。可惜,喜宝最后还是没用成功。她不够冷血。作为一个女人,如何可以对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冷血?所以,她还是陪他走到了最后,也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能爱人,也无法被爱。因为她先遇见了勖存姿。
由始至终,喜宝要的都很简单。她只要爱,很多很多,多到溺毙也无所谓。可在这个尘世,这便是最大的奢望。所以最后,她说:生活不过是幻想,一切并不值得。
做一个女人要做的像一幅画,不要做一件衣裳,被男人试完了又试,却又没人买,待残了旧了,五折抛售还有困难。
像喜宝这样拥有绝世的容貌,聪慧的头脑,果决坚强的心智,却又有所需求的女子,尚且只能自我安慰:该我的就是我的,逃不了。
而我们,又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