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那只出浴的白天鹅飞走了

　　小河悄悄地流着

　　小河静静地流着

　　清澈的水中闪动着五色石

　　河边挂着衣裙的小树也扬起身来

　　河边摇着灿烂落日的野花也暗下来

　　她带着湿漉漉的丰润走了

　　她带着美丽的舒畅走了

　　风沉甸甸的

　　还守在升起薄薄雾霭的河滩上

　　只有荡漾的霞光不肯停息

　　只有荡漾的记忆不肯停息

　　依然用安静的清波抚摩笑靥

　　依然用温柔的清波抚摩羞涩

　　——选自姚学礼《泾河龙》第21页

　　赏析：

　　前两句重复中有变化，变化中有重复，却一下子就将读者抓住了。

　　“河边挂着衣裙的小树扬起身来”，是的，她将衣裙收起来，她就要走了，她将衣裙收走了，顺便也收走了你的目光？你紧张激动的心情也随着小树扬竖起身来，但你的心情却分明更加低沉了，因为，“那只出浴的白天鹅飞去了”。

　　而且，她是带着湿漉漉的丰润走的，她是带着她的美丽她的舒畅走的。具体形像是写一个年轻女性（诗中并没有确指）沐浴后的舒畅，而且是一个美丽的如白天鹅般漂亮的姑娘，寥寥数笔仅仅几个司空见惯的细节就勾勒出一个美丽的场景。

　　于是，“风沉甸甸的，还守在升起薄薄雾霭的河滩上，只有荡漾的霞光不肯停息，依然用安静的清波抚摩笑靥，依然用温柔的清波抚摩羞涩。”

　　为什么会出现以上的景象呢？是因为你热（或暗）恋的心上人走了，那只出浴的白天鹅飞去了，可是热恋的你却还坚守在这里。这时候的风是沉甸甸的，这时候薄薄的雾霭飘升在河滩上，天分明是暗下来了，但你的心情却依然是那样亢奋，那样热烈，那样地不愿停息，你的白天鹅飞走了，荡漾的霞光却不肯停息，荡漾的记忆却不肯停息。你想想，心上人刚走，小伙子想绪万千，于是诗人就用霞光、用河水来表现小伙子激动的心情。而且诗人在句式上依然是变化中有重复，重复中有变化，并且与上面“小河在悄悄流着”两句相呼应，依然用安静的清波抚摩笑靥，依然用温柔的清波抚摩羞涩。

　　从我们上学开始写文章起，每一位语文老师都在讲写作文一定要写好细节，一定要写出有特色的细节，姚学礼先生的这首诗就是截取了生活中一个平常容易看见又最容易被我们忽略的一个生活片断，描绘出了一个绝美的场景。无论是写诗，还是写小说，那怕是学生写作文，这样的场景都是最美最容易出彩的。

　　这是情诗吗，当然是一首情诗，是一首非常纯情的情诗，但全诗却未出现一个“爱”字，甚至连主人公也用“白天鹅”这样一个绝美的名词借代了，但全诗却充盈着柔情蜜意，这是多么地纯朴，多么地炽热，又是多么美丽的爱情啊。

　　请闭着眼睛想象一下：

　　你心仪的恋人在入浴，你那么地向往与她亲近，却又人近情更怯，不敢再有别的动作。于是，“小河悄悄地流着，小河静静地流着”，你狂暴热烈的欲念在这样美伦美焕的场景中纯粹了，澄清了，升华了，这不正是一个热恋的人最淳美最感人的心态吗？

　　还有进一步的升华，你也许看到了一副美人入浴图，也许看到了一副美人入浴的动景，但是，在这样优美的场景中，在你的眼睛里，在你的心底里，却只有“清澈的水中闪动着五色石”，你自觉不自觉地高尚起来，纯洁起来，而这一且都是因为这美丽的白天鹅引起的，读此诗时会让我们的心灵也纯洁起来：大自然多美，人生多美，纯洁的爱情被美丽的诗歌描绘的更加美丽！

　　你简直不愿相信，在经济相对落后，文化相对平瘠的陇东平凉，一个生于平凉长于平凉的诗人，竟能写出如此纯美的诗来。诗人是怎么能运用他那绝妙的诗心用以一当十，四两拨千斤的诗才，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这样一副诱人惑人的优美场景。

　　看到心仪的人在入浴，你有什么想法？

　　是上前相欢，还是继续在远处欣赏？

　　不，诗人笔锋一转，来了点小小的缺憾，“河边挂着衣裙的小树也扬起身来”，她走了，你分明也跟着小树扬起身来。这个细节太传神了，衣服从小树上取走，小树当然就扬起了身子，虽然衣裙很轻，但树也很小，所以这小树扬起身子既自然又真实。而她走了，你也扬起了身子。因为当时你肯定是偷偷欢赏的，所以身子低伏着，她走远了，你为了再多看她一眼，自然身子也要扬起来的。随即“河边摇着灿烂落日的野花也暗下来”了，这既是写实，也是虚写。实指落日前的自然景象，那摇着灿烂落日的野花在落日前光彩自然暗淡下来了，多么地形象，但是你那渴望的眼神不是也分明暗淡下来了吗？

　　如果叫你写，也许就实实在在描写出来，或者罗嗦几句，但诗人只是说“摇着落日的野花也暗下来”了，给你留出了一片大大的想象空间。诗贵形象含蓄而非直白，写诗如此，写其他文章也是如此。最美的文章必定含蓄。这是写作的至理名言。

　　她虽然带着湿漉漉的丰润走了，她虽然带着美丽的舒畅走了。尽管“风沉甸甸的”，你的心当然也是沉甸甸的，或者是你那沉甸甸的心感染的无情的风也沉甸甸起来了。

　　是失恋吗，不，这仅仅只是失落，这是对情爱追逐的一种必然过程，是一个美好场景的无限回味，“白天鹅飞去了”，是“去”而非“走”，她去了还会回来的。那当然是以后的事了。但她在你心中的涟漪并未散去呀，你对白天鹅的欣赏还在继续，“风沉甸甸的，还守在升起薄雾的河滩上”，风沉甸甸——或者是风很小或者是没有风，也就是说你的眼神还滞留在升起的薄雾之上，这是一静；而心中却更加地波涛汹涌，荡漾的霞光，荡漾的记忆，都不停歇地在你的心中翻滚沸腾。分明，我们听到了你热恋的心音在咚咚咚地狂烈跳跃啊！可你竟“依然用安静的清波抚摩笑靥，依然用温柔的清波抚摩羞涩”。

　　是清波在抚摩你的羞涩，也是美好的心灵在抚慰你狂欢的心灵。

　　怎样写诗，怎样写情诗，诗人给我们举了一个很美丽的实例。而且，这是一种用险。

　　完全可以是另一种场面：当意中人入浴时，你可以采取直接的行动——但，那就绝不可以入诗了，那只能是一种地摊小报的通俗读物。而这，恰恰是此诗最值得回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