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的人生哲理
当生活的现实冲破了观念的蛋壳,那双眨动的小眼睛,看到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虽然和费孝通老人的侄孙女做过同事,我们还经常恶作剧地喊她“小费”,但老人家的愿景在经历着怎样的孵化过程依然不得而知。我们希望天下有一个共识性的是非、善恶、美丑标准,让所有人都能自觉地用这把尺子丈量自己、丈量别人,却最终还是无法跋涉出个人的泥潭,还是习惯性地以自己的喜恶为天下人的喜恶,以自己之美为天下之美。生活,从来不曾因为理想而产生一点点进步,因为人的理想不是天上的白云,而是生长在泥土里的芽儿。
当绿色成为全世界的共同话语后,似乎很少有人再去追究这个词语究竟在表达着什么,总之跟着嚷嚷就是了,自己是否真的热爱绿色、是否真的在进行着绿色生活倒不去反思了。
就拿绿色植物来说吧。孩子们喜欢的绿色与大人不同,成年看到无边无际的庄稼有一种苍茫的喜悦,那些可能给人们带来丰收、带来温饱的庄稼,让成年人对生活更多了些希望和笃定;而孩子似乎更喜欢野草,那些没人管没人问的野草。
同样是绿,是植物,但是庄稼的绿是一种既定了的结果,哪里是水稻,哪里是大豆,哪里是玉米,到了秋天,所有的结果就像当初播种时料想的一样“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唯一带有悬念的是量的多少。这种简单的因果关系让农民的思维也变得简单而朴实,他们更看重生活的态度,强调勤俭和诚实,甚至相信因果报应。浪漫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对于农民不是可贵的气质,反而是一种危险。他们不像渔民、牧民、商人,生活的过程充满了无数的变数,结果常常大喜大悲。他们不在乎渔民一网暴富,也不欣赏商人的机巧,他们最相信的是汗水。
但是,在农民没有成为农民之前,他们对庄稼的感情根本没有这么深,那些顽皮的孩子似乎更喜欢形形色色的野草野花,因为野草的世界里存在着无数的可能。那些自由生长的野草里,生活着一摁脊背就后窍冒烟的斑蟊,一叫两个腮边就冒出泡泡的青蛙,看人围着转就忘了逃跑的斑鸠,钻到土里还不忘常常出来眺望的野兔……那些有名字或者没有名字的野草,可能开出白的花、黄的花、粉的花、红的花、紫的花、蓝的花……各种各样的花会引来各种各样的蝴蝶。每种草有每种草的气味和味道,有在初春就可以搓出黄瓜味儿的黄瓜菜,有让一家人在饭桌上产生惊喜的野蒜,有让小伙伴仓皇而逃的痒痒毛……无数的未知和可能,给孩子以探寻的乐趣和意外的收获。至于那些需要施肥浇水的庄稼,先让父兄去忙碌去吧。沉浸于野草的世界,是乡村孩子长大之前特有的权利。
从天性上说,没有人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没有人喜欢小小年纪就看到一生的结局,所以,走过了童年的父兄一边督促年幼的子弟懂事,一边又纵容着他们的天性,甚至还会把自己淘气的经验传授给他们,让他们的世界更加丰富。父兄们深深懂得,眼前在野草丛里奔跑的孩子,成年人以后将和自己一样在社会上奔波——而童年,是不再的。
没有哪个孩子能说清自己究竟认识多少种野草。无限是一种自由,即便吃尽苦头也不肯放弃。一些看上去十分美丽的野花野草,常常让缺知少识的孩子手背刺痒、嘴眼肿痛。这是尝试的结果,也是未来生活的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