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我在秋雨里生活随笔
秋雨踩了旧年的点,无征兆地笼罩整片北方的天空,空气中满是清冷,萧瑟,还有淡淡的轻愁。树叶们飘下来,落在水洼的坑里,暗绿出一些沧桑滋味。倒是那被邻国唤作朝颜的花,依旧在早上昏暗的光线里开出绝美的颜色,残枝败叶衬着这花愈发的苍峻、孤傲。隔着雨雾,瞑色迷漫,全没了往日新灿灿的晨光。只有些急有些乱的雨点,滴滴哒哒敲在岁月的深处,全无章法气韵,无端添了几许的慌张,教帘内的我,在这慌张的步履中,悄悄地染上了暗疾。
依旧是微苦的汤药。药香在早晨的空气中缭绕,那缕热气,渐渐地袭上心头。这样的雨里,我不是身体的疾,却原来,是生命中的顽疾,这付药,可医我躯干,可医得了我心肠?
况这雨,又无歇下来的意思,夜连了夜地将日子拉开来,倒感觉这有限的二十几小时被延长成无限的慢悠悠永无尽头的昨天、回忆、忧伤。
历来秋雨愁人肠,想我辈凡俗之人,即便无愁,也会被这绵绵的秋雨淋刷出几许愁意,本是轻伤,却成重创,凭空多了几番碎念轻叹。尚不说这雨,拉扯着将旧年间的日月清晰无比地显示在记忆的墙上——冷雨。独夜。单车。长风衣。街角旧帆布下的麻叶摊。老师蓝套袖上厚厚的油渍。隔着老远便能入了鼻管的豆腐香。公车上毫无表情的面孔。广告牌上冰冷的机器。商店里录音机里沙哑的音乐。同事睥睨的目光。长筒靴踏进路边的水洼,从脚心升起来的寒流。模糊的窗玻璃后面,失笑的眼睛……
呵,好在,如今,湮湮旧迹,也不过帕里的折痕,熨烫后,隐约一二。许多时候是不记得或者不屑记得的。多半,我们注重着此刻的安慰欢笑,眼下的僚倒惨弱。如此,昨年种种,也不过经历中的渺小,随风,散了。
雨依旧落着,空落落的院子,绿森森的败叶,在这瞑色深重的早晨。
近日,徘徊踯踉于旧识的博客。初见,慌张一片,不知道这些熟悉的字里,会有几多陌生说教。从头开读,一篇篇喜怒嗔骂,一篇篇色美光华,都曾是我心头爱。只是,旧人已去,于今遇见,是否初时心情?几次留言托安,几次欲言又止。罢罢罢,这秋雨繁闹,不见清闲。我依旧延续了许多年前的沉默,看他,读他,为他而笑,为他而恼,或许不知烦恼,只一味地被冷落成旁人的心酸。
旧年的雨,跟此刻的雨齐齐落下,我捧着药,说服着软弱的记忆。那时节,我用沉默去诠释着初次的爱恋,这沉默,遮掩了热情,同样也遮掩了自卑。我听的那此起彼伏的歌声,情深意切。不过一厢的温暖。想来,他许是不明了的。他走他的路,唱他的歌,爱他爱的人,于我,无干。若这雨,独自落着,那管你喜怒哀乐,所情唯愿。
转头,又暗自庆幸,十几年的音讯断绝,于这个秋天里获得消息。这中间的十几年,便被这场雨洗刷全无,我们并不曾远离过许多年,不过一夜雨。他的发花白成茎茎狰狞,戴了花镜,坐在电脑前。我在青春,萧瑟的不过一襟心事。我们都是爱字的人,爱着字里行间某些隐晦的情感,爱着某些断断续续的悲凉,爱着合上书页后漫漫的惆怅。是夜,我在西,他在东,隔着一座冷桥的距离。
小巷口,苍老的吆喝声从十几年一直喝到如今的秋雨里,白薯冒了热气入了戴手套的手心,香味一直缭绕,缭绕成记忆里拂不去的遗憾。那白薯,被捧在回忆的掌心,掌心边,是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我要好好想想他的眼神,几多情意,几多陌生,几多不屑,几多无奈,那时节,我被那样的神情所吸附,并甘愿沉沦。只这秋雨稠密,粘的让人生出慵懒之心,一些细细碎碎的痕迹便被强行带走,我在深秋浓厚的雨里,渐渐学着遗忘和忽略。
恩德相结者,谓之知己;腹心相照者,谓之知心;声气相求嗜,谓之知音。我算秋雨之知音也。便是谁错排列,轮到我在秋雨里,掀翻旧年的牌匾,描青抹黛,悕悕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