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的影评10篇
《风花》是一部由相米慎二执导,小泉今日子 / 浅野忠信 / 麻生久美子主演的一部剧情类型的电影,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观众的影评,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风花》影评(一):救赎
这是比较典型的公路电影了,两个生活沦落的男女一起经历的生死救赎之旅。
廉司和莱蒙一个是失意的官僚,一个是“堕落”的卖身女。两个人一起离开“无处容身”的东京,去北海道看莱蒙五年未见的女儿。在这过程中廉司拯救了莱蒙的生命,同样的莱蒙则拯救廉司的心灵。当看到香织略带迟疑地叫“妈妈”之时,此片的题点也就出来了。
廉司其实与莱蒙一样,都是天涯沦落人。他只是为了母亲而努力,虽然在家乡他算是名人,可是在东京在机关只不过是个被嘲笑的最底层,甚至连卖身女也只因为他是官僚才与其交往。这与为了女儿而卖身的莱蒙其实并无二致。可是母亲的去世显然使廉司失去了生活的意志,所以他的“失态”虽有偶然实则必然。
而莱蒙为了女儿而卖身,结果回到家后自己的母亲却认为她有失检点,不让其接回女儿,认为她对女儿香织有“害”,这使得莱蒙万念俱灰,决心去自杀。
最终廉司救了莱蒙,他也被认出妈妈的香织和莱蒙所拯救。
《风花》影评(二):一场<风花> 几度轮回
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是冻死 这是我看这片子之后明白的
电影的艺术与真实的界限究竟在哪里。那些凛冽、暴躁的现实电影使你无法去张嘴赞美这世界的残酷正如纯净唯美的艺术电影所能带给你的诗意的享受一样强烈
其实 真实的生活无非琐碎与荒谬、困惑与尴尬 就如片中的男女。男人醉酒与清醒的反差 女人职业与内心的反差 各自的失意与互相的邂逅。生活自然还包括了意外与注定、轮回与雷同
女人自杀的时候 男人格外害怕。他拼命地寻找她、救她、祈祷她不会死去。然 他说“人们会以为是我杀了你”。我太喜欢这句台词。它屏弃了一切矫饰与造作 打破了所谓完美主义者的虚伪幻想 它真实到寒冷。事实就是如此 在最危急的时刻 人没有思想 只有本能
从整部片子来看 结尾的安排略现逊色 但亦是合情合理的。男人与女人虽同样落魄孤独 显然他们有着各自的界限。他们曾经想象甚至向往死亡 但真正经历过死亡之后 他们开始清醒。这又是一种不可辩驳的真实。大多数无能或无力面对急转的现实的人 同样也会被死亡拒之门外。重回生活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可是等待他们的就一定是积极与美好么 我以为答案是否定的
最让我深感凄凉的 是那种想要在另一个与自己同样冰冷的人身上取暖的无助。我常常说要不断地在这世界寻找相似的人 随后开始明白 其实所谓越为相似就越有可能背道而驰的道理。而我想要的结果 亦不过是贪图那彻底堕落的一时痛快罢了
写这个东西 竟让我感到自己的冷血。我是否已对这世界的恶心开始习以为常了。或者 我亦逃不了被它的冷漠冻死的那一天
《风花》影评(三):两人前,北海道
不知道别人一听风花这两个字能反应过来什么,只要不是那一场风花雪月之类,多半还有些无处是归的漂泊感。单是记忆中有些许印象的“风花”就衍生着不同版本故事,比如小女孩和父亲、希腊传说神话之类。又考证得所谓“风花”是指在初冬的风中飘下的雪或是隐隐下着的雨丝,意指在晴天纷飞的雪。
影片开场樱花树下的长镜头,醉酒露宿的一男一女在晨光中醒来,导演相米慎二告知观众接下来大概就是这郁郁寡欢的调子。
无法给浅野忠信和小泉今日子的情感下何定义,一个开罪了上级郁郁不得志的小白领,一个死了丈夫无力抚养孩子的三陪舞女。更彻底的说一个阳痿,一个冷淡。Sawaki和Yuriko,两个丧失情欲、没有能力给予的人凑到了一起,开始了通往北海道的寻死之旅。
无力继续存活,抱着轻生念头,逃离城市,沿着公路旅行去北海道。听到这几组词语可能有人就反应过来不会是公路电影吧,有些影子,可《风花》并不尽是。影片画面追求入框,大量的固定镜头,不断的、零碎的闪回交代着男女主人公的过往。
柄本明在大山旅店里表演盲侠座头市也算得上饶有趣味,笨拙滑稽中见得真性情,带着醉意的观众不时地起哄。
而这只是一出演了十来年的老戏。一个观众对Yuriko说:这是一个孤独的村落,你最好回到温暖的地方。
双关言语下,告诫主人公及时离去免遭不可忍受的孤独侵袭。
有着皑皑白雪的大山自然是处寻死圣地,质本洁来还洁去,多美丽的意象。Yuriko在雪地上的死亡之舞,Sawaki寻找未果后的及时赶至——在此之前总以为她在面对难以取舍的抉择时会等待或者退缩。
对于《风花》,总要带点恻隐之心,你才能乐意而且深入地思考和探讨影片所体现的那种死亡的含义,甚至对于一大部分日本电影亦是如此。只是就普通人而言,它的故事枝桠未免过于琐碎了些,封满的抑郁无奈难以拾起。
这难逃的绵绵忧戚,以致结局都显得有那么些刻意。
《风花》影评(四):风花—沉闷人生的悬崖
四年前的影评,如果不是重新翻到片子,大概自己都忘记了写过这样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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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几个碟店,都找不到我要的新碟。路过一间小店,随意拐进去看了看,站了半天,突然在架上看到有张“风花”的VCD,风花--windflower,有首小诗曾经当年深深打动过我,就是风花。看着只有一个名字的空白的封皮,莫名地被这个名字打动。我向来少看日本电影,碟上没有介绍导演与主演,就那么粗糙地盗印着一些无关的画面,外表看来一点也不吸引人。盒上没有任何剧情介绍。这倒好,留点悬想。我决定细细品一下,当时,当它是个百无聊赖的休遣吧。
那是一个周末的夜晚。
画面的一开始就是那种很日本的感觉。“矫情”这个词,用中国人大而粗健的神经来对比日本文化,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一个词了。向来最恨日本导演,爱把每个细节放大到足以让人伤感的地步:一只找不到另一边的鞋子、一件皱巴巴的风衣、一个麻木的男人和一个不可救药的阴郁女人……简单而堕落到死的画面,简直找不到丝毫的MAGIC。生活就是那么的不美吗?唯一有点感觉是那棵树,孤伶伶的。原谅我杂乱无章的描述,一开始的十几分钟里怎么也入不了戏,所有的画面都是割裂的、纷乱的……
影片里男人的生活不美。也许日本男人都是这样。一个被人用电话喝骂着“不用回来了”的家伙,能有什么样的好生活?站在过道桥上的男人颓废但无所谓,当然不是真的无所谓。只可惜他找不出所谓的方法,也找不到有什么光明的出路。心有所失,他只是千万颓废中年男人中的一个。
女人的生活更不美,没有一项工作比出卖色相更糟糕的事。女人表面是无所谓的,当然也是假的,呵呵,人心中都有条骨。镜头晃动,女人回家拉开窗帘,到天台上去站在栏杆上走着,从瘦削的背侧看去,女人有着优雅脖颈曲线。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从那时开始,就已经感觉死是一件很接近的事。只是尚有未了的心愿所以迟缓了死的脚步吧。
相似的人总是会再见面的。两个人再相遇了(第一次相遇于夜店,那样尴尬的位置),偶然成为同路人,一起上北海道(提起北海道,想起了雪,导演也是一样吧)。不过,陌生男女的偶遇,却不曾为浪漫的目的------除非死亡也是一件浪漫的事。Maybe?呵呵,死也许不难,可是要让死在浪漫的相遇中成为现实,可能不是一天两天的勇气所能足够的。这样坚决寻死的念头,不知此前内心曾受过多少经年累月的折磨反复呢?
日本影片,擅长隐喻,总要有点画龙点睛的道具。这时候才特别需要提一下那串手铃。
女人的手上有一串手铃,它总是在适当的时候响起。深宵的路边、阳光刺眼的午后、孤独的街上、热闹的人群中……它,是寂寞的。象是女人心底的叹息,总是在任何时候轻微地示意着:一切都是别人的,不是她的。连女儿都不是。一个只能在夜中生存的女人,女儿已经不认识她、不需要她、甚至与她的灵魂分离。终于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人的感情真是奇怪,两个寻死的人,结伴而行后突然间成为了对方的说客,都觉得自己是要死的,而对方是那个不需要死的人。是不是人都这样,总是对自己更失望一些?或者,相信别人都比自己更容易一点呢?
怎么样的失落,才会让人,对自己都绝望到死?
雪夜的小店里。男人一句话就伤了以为要快乐和振作起来的女人。值得吗?一句轻飘飘的话,砰的一声刺穿膨胀的虚伪的快乐……人就是那么脆弱。最痛的地方也许也是最软弱的地方。女人自卑于自己的生活,男人的细微心理变化,他自己亦不自知。他选择了伤害她。女人终于悄悄地离开了,走向了她喜欢的死亡之地。
孤独绝望的女人,渴望被温暖点燃,遭遇的却是比她还堕落绝望的男人。这样的安排,是否太过残忍?人生,是否太过残忍?
发黑的雪、高高的白桦、无声无息的暗河……冰冷、孤独、寂寞、空洞,它们好象人生一样张开大网等着你我进入。一切都象是准备要埋葬一切。躯体、过去、未来、美好的不美好的,某一天全都通通埋葬。镜头切换间,女人的铃声在这个暗夜里格外的清脆,伴着的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轻哼。那样孤独的一个女人、孤独地走向了死亡。那一刻,孤独得令我也觉得窒息。生命是孤独的,人生是寂寞,死亡却是美丽的回归。是这样吗?
女人没有死。男人终于明白了生与死之间的细微。两个冻僵了人在破旧的房子里找到了生的意义:没有什么是不能越过的,在越过死亡之后。也许这就是意义。
世界就是这样,你心情阴郁的时候,天也一样景也一样。两个摆脱死亡阴影的人,连我都看出来天都变得不一样了。
也许沉闷不是电影最好的结局,可是真正的生活呢?也许是一个沉闷接着一个吧,我无言。
看完碟子后,隔天查资料,原来导演是一流的,演员也不赖的,小泉今日子的表演很到位,后来听说得了奖。原来那不是一场无名的无聊,而是一次刻意的沉默。原来无言也可以是一种表演。
生活本就无聊,何必再让自己沦陷沉闷。
还是要快乐的,毕竟走过悬崖的不是我们。
《风花》影评(五):《风花》电影剧本
《风花》电影剧本
文/(日本)森来美
译/洪旗
地面上落了厚厚一层樱花瓣
一位穿着西装上衣的男人——泽城廉司(28岁)舒舒服服地沉睡在花瓣丛中。
廉司感觉到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
廉司坐了起来,身上的花瓣纷纷落下。
在他身边不远处的花瓣丛中倒着好几个空啤酒罐,几只乌鸦一边扇着翅膀一边啄着空啤酒罐。
眼下的廉司还没明白他正处于对昨夜以来发生的事情全无记忆的状态,只是觉得一阵阵恶心想吐——宿酒初醒。
“啊哈哈”的一阵笑声使廉司吃了一惊,便循声看去。
在廉司所倚着的同一株樱花树的背面,有位身穿大衣的女人(莱蒙,32岁)躺在树根旁,身上落满了樱花,只有一双膝盖露在花瓣之外。她似乎梦见了什么好事,疲倦的脸上漾出笑容,笑过之后翻了一个身。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廉司对此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廉司轻手轻脚地站起来,忽然发现自己没有穿长裤,于是东张西望地在四周寻找。
廉司发现自己的长裤被那位背对着他正酣睡着的女人夹在双腿中间。
廉司不想弄醒女人,打算轻轻地从她腿间把裤子抽出来。谁知刚一动手,女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莱蒙:——你好哇!
廉司:——
廉司耸耸肩,完全想不起这个女人是谁。
莱蒙:你喝得太多了。
莱蒙苦笑着站起来,掸落身上的花瓣。
廉司拾起莱蒙起身后掉在她脚边的长裤。
廉司:咱们在哪儿见过吧?
廉司背转身穿裤子,同时问。
莱蒙:你不记得啦?
廉司:昨晚的事,我一点也……
说着又耸了耸肩膀。
莱蒙一下子显出了很担心的样子。
莱蒙:——我的事你还没忘吧?
廉司:——对不起,我……
莱蒙:不记得了!?
廉司:——
莱蒙:真忘啦!?
莱蒙失望得连连摇头叹气。
廉司沉默着,但心中的疑问依旧。
莱蒙:这么说,昨晚你到我们店里来的时候就已经喝醉了。那,北海道怎么办呀?
廉司:北海道?
莱蒙:因为你说了好几遍想去有雪的地方,我也是打算回老家看看,所以就和你说,如果你能为我开车,我就带你去有雪的地方。咱们就这样说好的呀。出发时间定的是今天从羽田机场飞往稚内的最后一班飞机。这些,我可是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呢。
廉司穿好长裤,登上皮鞋,终于恢复了尊严,便摆出了一副傲然的神情。
莱蒙:你可别说你记不得啦,因为我已经为此做好了一切准备。
莱蒙的语气听起来挺愉快。
廉司:你不要说招人讨厌的话。
听到廉司突然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说话,莱蒙抬起眼睛看着他。
莱蒙:怎么啦?
廉司开始寻找眼镜。
廉司:你不要趁我喝醉了就利用我。
莱蒙靠在樱花树干上,点燃了一支香烟。
莱蒙:你没喝酒的时候,真是最差劲!喝醉了倒还算是个不错的家伙。
廉司继续找他的眼镜。
莱蒙吸着烟瞧着廉司。
廉司发现了樱花瓣中露出的眼镜腿。他拾起眼镜,拂去花瓣,装进了西服的内兜里。
莱蒙把手中的香烟盒朝廉司投去。
莱蒙:快给我消失吧!
廉司:——
廉司默不做声地转身走了。
莱蒙从地上拾起香烟盒,抖掉花瓣。
莱蒙心烦地叹着气。
电气列车沿线的公路
远处传来孩子们嬉戏的声音。廉司穿着皱得一塌糊涂的长裤缓缓走来。
莱蒙的房间
这是一居室的公寓房。
脏兮兮的水槽里泡着玻璃杯。
莱蒙脱掉长筒丝袜坐在床上,正在瞧着腿上靠近膝盖的地方用圆珠笔写的字迹——
“遗书,如果要被这个社会所杀,那我宁肯选择自己去死。泽城廉司。”
莱蒙:去死吧!
政府机关宿舍入口
廉司走进宿舍。
同·廉司的房间
房间十分宽敞但家具很少。
廉司在听电话录音。
录音:“你的事出来以后,我的店也开不下去了。我看,我妈去世一周年的祭奠活动,你还是别露面为好。不过,店铺还没有关张出售,所以做法事的钱,你能不能先给垫上呀?”
廉司粗鲁地按掉放音键,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啤酒打开。
莱蒙的房间
正在收拾整理冰箱的莱蒙。
人行过街天桥
廉司一面喝着啤酒,一面低头看着一列有些脏旧的货运列车从桥下驶过。
酒吧
酒吧的经理正站在暗处的墙边打电话,旋转吊灯发出的光斑从他脸上掠过。
经理:现在小姐不够哇。今天你还是来上班吧。
莱蒙的房间
莱蒙:我大概去不了。
莱蒙一边打电话,一边抚摸着盛有一只小乌龟的鱼缸。
经理的声音:大概?年轻的女孩子可是会不断地进来呀,你如果这么任性,当心以后回不来了。
莱蒙:那就这样吧,没什么了不起的。
经理的声音:……你还跟那个没出息的男人在一起?
莱蒙:我只是要回乡下的老家去。我看经理你是不是也该偶然地回宫城县老家看看呐。
莱蒙用揶揄的语气说着。
莱蒙把还在发出经理哇啦哇啦讲话声的话筒直接放进了乌龟住的鱼缸里。
莱蒙:水被弄脏了,对不起,Q太郎。
人行天桥
仍然喝着啤酒的廉司。
政府机关内的某房间(前一天)
上司:新闻记者们很可能还在附近转悠呢,你这家伙怎么还满不在乎地出头露面呀。
廉司:——对不起。
上司的声音:我就搞不明白那件事是怎么泄露给报纸的。
廉司:——不知道。
上司:你的运气真是差到家啦。你的德性也这么差吗?
廉司:——
上司的声音:反正社会上的人就是这样,事情很快会被忘掉的。停职期间,最好先到什么地方去躲一躲,回到东京后,再好好读一下《正法眼藏》怎么样。
他说着笑了起来。
廉司:——
人行天桥
桥上的廉司已经醉得不轻了。
四五名穿着和服、刚参加完大学开学典礼的女学生绕开廉司走过去。
从不锈钢盆中被取出后放入广阔水面的小乌龟向前游去(黄昏)
在公园池塘边的树阴下,莱蒙一手拿着不锈钢盆站了起来。
莱蒙(唱):我的Q太郎呀,你什么也不会干,你从此就消失无踪了,是吗?
羽田机场·售票处(夜)
两手提着旅行包的莱蒙走来。
莱蒙发现廉司正懒散地坐在座椅上。
虽然稍感迷惑,但莱蒙还是做出对他视而不见的样子。
这时廉司看见了莱蒙,于是站起身走近前来。
莱蒙板着面孔停下脚步。
廉司显得很亲热的样子向她摆摆手。
莱蒙:……你,又喝醉了吧?
廉司:东京太肮脏了,我实在待不下去。
莱蒙:等会清醒过来,是不是又从“你是谁”开始呀?
廉司;今天早晨咱们见过面的事我都记着呢。
莱蒙(苦笑):驾驶执照呢?
廉司拍了拍裤子后面的口袋。
廉司:不过,我的护照过期了。
莱蒙:北海道是在日本呀。
廉司:那就走吧。
廉司摇晃着身子走向售票处。
站在原地发愣的莱蒙。
穿着白天的服装在床上睡觉的廉司
敲门声让廉司醒了过来。
这是稚内的一家廉价旅店的单人间。
敲门声还在响着。廉司睡眼惺忪地打开门,是莱蒙。
莱蒙:早上好。
廉司:——
莱蒙:知道我是谁吗?
廉司:真是个嗦的女人。
莱蒙:这是什么地方你清楚吗?
廉司:去楼下等着,我马上就下去。
说完他关上了房门。
“有什么了不起的!”莱蒙气哼哼地说。
行驶中的租用轿车——A
坐在助手座上的莱蒙触摸着冰冷车窗的手指离开了玻璃。
莱蒙:穿得这么少会冷吧,买件夹克衫也好呀。
廉司:我什么东西都不想要。
莱蒙:别犯傻了,还是买吧。我只是担心你会冷的。
廉司:没有必要。意见也不需要。
莱蒙:你没喝醉的时候脾气挺古怪嘛。
廉司:感想不需要,人物评价也不需要。
莱蒙:你和那种喝醉了就耍酒疯的人正好相反呢。
廉司:要论喝酒,咱们俩的酒量是半斤八两。
莱蒙:我真傻呀,居然有那么一瞬间把你这样的家伙当成好人了。
廉司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声。
莱蒙(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我在男人方面的运气总是这样差呀。
廉司:不是我自吹自擂,我在女人方面的运气嘛,也是最差的。
他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旁边的莱蒙。
穿着婚纱的莱蒙(七年前)
莱蒙往浴池中放水。
这是“索普”俱乐部里一个叫“六月新娘”的房间。
莱蒙:富田,水不算很热行吗?
富田(36岁):先别管洗澡水了,快过来一下。
富田把带来的什么东西铺在床上。
莱蒙:你已经洗了?
说着话走来的莱蒙吓了一跳,床上横放着一件皮毛大衣。
莱蒙:这是怎么回事呀!?
富田:给你的礼物。
莱蒙:你疯啦,这东西不是特别贵吗?
富田(腼腆的样子):虽然你没说过我长得丑,不过,我也干过毛皮推销的生意呀。
莱蒙:是这样啊。
富田:我根本算不上有钱人。
莱蒙:你别净说傻话啦(笑着抱住富田)。
富田:可以的话,咱们结婚吧。
莱蒙(吃了一惊):……
行驶的租用轿车——B
莱蒙:——
廉司:——
女人的房间
廉司从女人(美树·22岁)身上爬下来,一边说“我不行”,一边仰面躺倒在床上。
美树:你对我腻了吧?
廉司:别说没用的。
美树:我开玩笑呢。
廉司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啤酒,大口喝着。
美树:廉司,自从你妈妈去世之后,你变了不少呢。
廉司对她感到厌烦。
行驶的租用轿车——C
廉司:——
莱蒙:——
冷清的吃茶店
坐在窗边的莱蒙和廉司。
莱蒙在翻看店里为客人准备的杂志。
廉司呷着咖啡,一边望着窗外人烟稀少的小镇街景。
街道对面的建筑物上挂着的条幅上写着“纪念拓荒一百二十周年”。
廉司忽然从西服内兜里取出眼镜,戴上后又往街上眺望。
廉司:这里已经有一百二十年历史了。
莱蒙瞥了一眼廉司,目光又回到杂志上。
莱蒙被杂志上刊登的一则消息所吸引。
莱蒙:咦,这个人怎么那么像你呀?
说着把杂志登的照片让廉司看。
在“变态官僚商店顺手牵羊被逮捕!”的大字标题旁,登载了一幅拍摄于机关宿舍入口处的照片——由于照片上的人戴着眼镜,猛一看有些难以辨认——是廉司的照片。
戴着眼镜的廉司朝莱蒙转过脸来,莱蒙瞧着他戴眼镜的样子,“哧”一下笑出声来。
廉司:——
廉司用鼻子哼了几声,不屑地冷笑着把视线转向窗外。
由于猜对了,莱蒙更是笑得欲罢不能。
廉司猛地摘下眼镜,仍向窗外望着。
莱蒙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
莱蒙:你也真够累的啦。
廉司又发出一声冷笑。
“奥卡斯”俱乐部(三天前·夜)
廉司与同僚们在厢座中饮酒。
廉司已经醉得不轻。
同僚:你和局长那个丑妹妹已经成事了吧?
廉司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廉司:这都是些无所谓的事,咱就是随大流呗。
廉司嘟嘟囔囔地说着。
同僚:哼,你的同乡……那帮乡下佬,你可斗不过呀。
上司从厕所回来,用毛巾擦着手。
同僚们都站起身让上司通过。
上司用手指捏着毛巾的中间,将它盖在一只空盆上,随后提起毛巾,空盆里出现了煮鸡蛋。
陪酒的女人发出一阵欢笑声。一边叫着“局长先生真了不起”,一边抚摸他的脸。
上司显得十分得意。
上司:泽城,你这儿带的是什么?
说着把手伸到廉司的裤裆处,又往外一拽。
这时,从廉司裤子的拉锁处被拽出了一串小彩旗。店里的陪酒女们又叫又笑,同僚们一齐发出“Yer!”的叫声,鼓起掌来。
廉司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往外走去。
串着彩旗的绳子被拉断了,但有一段绳子仍然连接在廉司裤子拉锁处,上面还有几幅小彩旗。
上司:别动!老实待着!
上司朝廉司大吼一声,随即笑嘻嘻地抖动着他手中那一段彩旗。
廉司:徒劳、徒劳,徒劳的人生。
廉司口中念念有词,身子东摇西摆地朝出口走去,裤子上仍然挂着一段彩旗。
坐在另外一个厢座中的美树看见了廉司,她十分麻利地起身追上廉司。
美树:你可是说过要和我结婚的。
廉司:——
美树:你把我当成什么啦?
廉司:这……
美树:只要是上司的妹妹,什么丑八怪你都不在乎。你是个最差劲的男人!
廉司:你不就是看中我是政府官员了吗?
美树:对了。如果你没有诚意和我结婚,那就用不着再见面了,因为你只喜欢那些年轻的女孩子,对吧!?
似乎是深感屈辱,美树眼中涌出泪水。她突然抬手乱打廉司。
为了躲避,廉司挥手遮挡着,这样一来他的手指就不经意地划过美树的面部。
美树:——
廉司:徒劳,徒劳。
廉司咕哝着下了楼梯。
美树:阳瘘!恋母!
廉司走后,美树觉得嘴上有什么发凉的东西,用手擦了一下,只见手指沾上了鲜血,在她的衣服上也留下了一滴血迹。
便利店(深夜)
烂醉的廉司抱着瓶装啤酒和饭团趔趔趄趄地走出店外。
一位眼尖的女店员吹响了哨子。顿时店里迷漫起一股既紧张又好奇的空气。
女店员(外国人的发音):小偷!
女店员边喊边跑去追赶廉司。
女店员将愕然回转身的廉司的手腕紧紧抓住:“小偷!”
廉司的脸上顿显愤怒之色——
廉司:开什么玩笑!我交钱。
廉司想挣开手去拿钱,但女店员一边喊叫着“来人呀!快来人!”一边顽固地抓住他的手不放。
廉司抱着的啤酒瓶摔到地上,碎了。
从店里跑出来一位像是经理的人和几名体格健壮的顾客,廉司像条狗一样被按倒在地。
断了线的彩旗仍然吊在廉司裤子的拉锁处,嘟囔着“变态的家伙”的经理,将所发生的情况报了警。
行驶的租用轿车——D
廉司自嘲地笑了几声。
轿车驶过寂静的小镇。
廉司:尽管如此……
廉司自言自语。
莱蒙:嗯?
廉司:尽管有种种悲哀,人们却不得不生活在这种状态中。
莱蒙:——
注视着车窗外的暮色,廉司又陷入沉默。
莱蒙也把目光投向窗外……
莱蒙的公寓房间(黄昏·七年前)
洒满了夕阳斜晖的房间里,莱蒙正在把洗过的衣物叠好。
莱蒙:你回来啦。今天回来得很早呀。
富田不高兴地沉着脸。
富田默不做声地打开冰箱,拿出啤酒喝着。
莱蒙:你怎么了?
富田:两点左右的时候,我给你打过电话,但你不在。到什么地方去了?
莱蒙:你是说,我整天都得呆在家里吗?
富田把一只玻璃杯摔向墙壁。
莱蒙收拾着碎玻璃片,仍然用平静的语气和富田说话——
莱蒙:我是去医院了呀。
富田默默地喝着罐中的啤酒。
莱蒙:我怀孕了。
富田:……
莱蒙: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富田:得花不少钱呢。
莱蒙:那我也要生。
富田啧着舌头,用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行驶中的租用轿车——E
莱蒙:——
廉司:——
行驶中的租用轿车——F
轿车行驶在景色单调的公路上。
廉司:没有其他的路吗?
莱蒙:为什么问这个?
廉司:单调的道路让人犯睏。
莱蒙:哪条路都差不多。(说着系上了安全带)了可得加小心呀。千万别把我牵连进交通事故,因为我还有事情要办呢。
廉司:我也不是为了像条狗似地死在这么个地方特意而来。
有些生气的莱蒙。
莱蒙:你不是想死的吗?
廉司:想死?我?
廉司从鼻子里发出笑声。
廉司:在这种地方,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如果发生交通事故,那报纸上绝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的。我还不想当不孝之子呢。
边说边系上了安全带。
莱蒙:怎么到今天你还没有被人杀了呀。
廉司仍然从鼻子里发出几声冷笑。
莱蒙的房间(六年前)
挺着大肚子在阳台上晾衣服的莱蒙停住了手,往下望着一排排的房屋,眼中流露出幸福的神情。
富田从屋里走来,“喂”了一声召呼莱蒙。
莱蒙:什么事?
富田:我,想要单干。
莱蒙:单干?
富田:在现在这家公司,不管我搞什么买卖头儿都一清二楚的。其实那也不过是些小孩儿都干得来的买卖。我想,咱们不如自己赌一把。
莱蒙:……
富田:我的目标就是先搞到八百万日元。
莱蒙:这么多钱上哪儿找去呀。
富田:我的志向大致是这个数……只不过……还差四百万。
莱蒙:……
富田:你离开“索普”时有不少存款吧?
莱蒙:……
富田:关键时刻,你可得帮我一把呀。
莱蒙:……
行驶的轿车——G
莱蒙:——
廉司:——
守灵之夜(夜晚·一年前)
座落在渔村中的一间杂货店,这是廉司的老家。客厅里聚集着亲戚和邻居们,正在为廉司的母亲守灵。
客厅中间供放着廉司漂亮的母亲的遗像,四周堆放着大量鲜花,显得与这间客厅十分不相称。鲜花的垂带上写着送花人的头衔、身份。
廉司把几位年纪稍大的男人送到门口,一边低头行礼一边说着客套话。
男亲戚:可帮了大忙了,多亏廉司有出息,市政府还专门派人来过了。
廉司的父亲(醉话):大臣们有没有发来唁电呀?啊?廉司?
廉司避开他走到厨房,对前来帮忙的邻居的女人们说。
廉司:不会来客人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中年女人:有什么要洗的衣服拿来给我吧。
从屋里传来廉司父亲大喊大叫着什么的声音。
老奶奶用十分怀念的口吻对廉司说道——
老奶奶:记得道子经常带着你到海边去,在公共汽车站上坐很长时间,大概是为了等着你家那个喝醉了的傻瓜睡着吧。我是真喜欢她呀……
廉司:是。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廉司的父亲仍在叫嚷。
邻居的几个女人一边把剩下的食物包起来,一边对廉司说道——
邻居的女人:她是个连女人看着也会被迷住的美人,可怎么就……道子就是没有男人运气呀……
另一位女人:道子可真是个好人呐。没想到还没有享着福就死了,实在太可怜了,是吧?
廉司:……
廉司的父亲把脑袋抵在拉门上,大喊大叫——
廉司的父亲:廉司,你瞧不起我吗?
亲戚们“好啦好啦”地劝解着。
老奶奶:他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怎么成了酒鬼,整天稀里糊涂地活着。
廉司耸了耸肩膀。
行驶的租用轿车——H
廉司:——
轿车开上了有些颠簸的狭窄道路。
莱蒙:不了吧。
从路旁低矮的小屋中传出电视广播的声音。
廉司:这种蟑螂似的小屋子里也有电视吗?
莱蒙:我小时候住的也是这样的房子呀。
廉司:为什么非得这样活着不可……
他是在自言自语。
莱蒙突然生了气,攥起拳头朝廉司的头上打去。
莱蒙:别说了行不行,要是你这么讨厌北海道就请回去。
廉司:如果有回去的地方,我也不会在这儿瞎耗时间了。
莱蒙:——
廉司的手机响了。
他显得有些意外。
廉司:喂?
电话中的声音:廉司吗?是爸爸呀。
廉司:稍等一下。
廉司停下了车子。
听到廉司突然改用九州方言说话,莱蒙不由得笑了。
廉司打开车门,边往车外走边对着手机讲话——
廉司的父亲(画外):听到传言了吗?
廉司:是说我一点钱没留都取走了吗?
廉司的父亲(画外):什么呀?你的事情报上都登出来了。你知不知道这让爸爸多没面子吗?啊?
廉司:……拜托了,我也正忙着呢,那些事就忘掉吧。
廉司的父亲(画外):你糊涂!这是男人一生的羞耻。你如果还是个男人,要是不能重新在社会上体体面面地生活,那你到死也不要回来见我!
廉司:现在我就够难的啦!作为长辈,你也得理解一点儿我的心情!
说完挂断电话,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莱蒙听到了刚才的对话,感到厌烦似地转身朝着另一边点燃了一支香烟。
廉司回到车上,粗鲁地关上车门,发动了轿车。
廉司默不做声地驾驶着轿车。
莱蒙(没有恶意地):你的老家在什么地方?
廉司(怒气冲冲地):要抽烟就把窗户打开!
莱蒙“是、是”地答应着摇下了车窗。
公路旁孤零零一座简陋的商店前
租用轿车停在路边,廉司倚着车身朝山峦的方向眺望。
莱蒙在商店外的公共电话亭打电话。
听着听筒中传出的铃声,莱蒙显得有些紧张。
电话中又传出对方的声音:“喂,喂?”
是男人的声音。
莱蒙什么也没说便挂断了电话。把汗湿的手在牛仔裤上擦了擦,长吁了一口气之后转向轿车的方向。
莱蒙:让你久等了。
说罢准备上车。
廉司发现了从莱蒙的挎包中露出的装线香烟花的口袋。
廉司:你带这些线香烟花来做什么呀?
莱蒙:是送人的。
廉司:在北海道,这样的破东西也很珍贵吗?
莱蒙生气了。
轿车起动,廉司扭头朝旁边的车窗外看了看。
廉司:哎。
莱蒙:嗯?
廉司:那边的山后面是什么?
莱蒙:是北海道。
莱蒙的语气十分冷漠。
行驶的租用轿车——I
沉默寡言的莱蒙。
前方是一个叉路口。
廉司:哪边?
莱蒙:这儿的景色不错。
廉司:——
莱蒙:停一下车。
莱蒙站在车旁吸烟。
廉司坐在驾驶座上。
廉司;不想往前走了吗?
莱蒙:……噢,想走啊,只是有些害怕往前走。
莱蒙坐进了车里。
轿车开上缓缓的上坡路。
车站(六年前)
六十岁左右的妇女(莱蒙的母亲)和抱着婴儿的莱蒙并排坐在长椅上。
母亲:我不希望这个孩子的命运像咱们一样。
莱蒙:……
公共汽车缓缓驶来。
母亲从莱蒙手中抱过婴儿。
莱蒙握住婴儿白玉般的小手,像做舞蹈动作似地摇动着。
婴儿的脸上现出欢喜的表情。
莱蒙:很快就会回来看你的。
母亲:百合子,你要努力呀,尽快把孩子接到东京去。
电气列车进站了。
行驶的租用轿车——J(黄昏)
轿车从六年前莱蒙曾经坐过的那个车站旁驶过。
一列电气列车与轿车并排行驶着,仿佛在同轿车赛跑。
石阶下的道路(黄昏)
通往神社的石阶下面。
莱蒙:就是这里。
廉司停下了车。
莱蒙:在这上面。
廉司:寺庙?
莱蒙:我妈妈又结婚了,和这儿的住持。
廉司:是吗。
莱蒙:你等我一会儿。
莱蒙开始化妆。
廉司露出了苦笑。
廉司:和母亲见面,为什么还要化妆呀?
莱蒙:就得这样。
莱蒙简单地化完了妆,从后视镜中左顾右盼地观察着自己。
望着化了妆后有些变了样的莱蒙,廉司猛然想起了什么。
莱蒙:怎么了(看着廉司)?
廉司:我想起来了,咱们在哪儿见过吧。
莱蒙:少说傻话。
酒吧
店堂里闪动着旋转的灯光。
廉司似乎很不舒服地坐在一张双人沙发上。
“欢迎,欢迎!”
身穿工作装、拿着毛巾的莱蒙在廉司的身边坐下。
“唔。”
廉司醉得厉害,反应迟钝。
廉司倾斜着身子,把鼻子贴在莱蒙的脖子上。
莱蒙:你别睡呀。
莱蒙拉开了廉司裤子的拉锁。
廉司(鼻子仍贴在莱蒙脖子上):真好闻。
莱蒙:快打起精神来。
廉司(仍保持原状):真好闻。
莱蒙:打起精神来呀。
莱蒙用毛巾打廉司的头。
廉司的鼻子离开了莱蒙的脖子,醉眼迷离但十分仔细地瞧着莱蒙。
有些害羞的莱蒙。
石阶下
莱蒙:你要是没想起来才好呢。
廉司:是吗?你是粉色沙龙里的女人吧。
莱蒙:咱们没发生交通事故真不错呀。
廉司:……
酒吧的出入口
廉司:实在是承蒙关照了。
廉司一边说着感谢的客套话,一边摇摇晃晃地登上了阶梯。
莱蒙微笑着目送廉司。
侍者:实在是承蒙关照了。
侍者模仿着廉司的话。
少许的温情残留在莱蒙沉稳的笑容中。
石阶下
莱蒙:你打算做什么?
廉司:不知道。
莱蒙:从刚才的叉路口往右边走的话,就可以进山了。
廉司从鼻子里发出两声冷笑。
莱蒙:有什么可笑的吗?
廉司:你挺关心我呀。
莱蒙:你的脾气很坏。
廉司又发出几声冷笑。
莱蒙:那,我先去了。
廉司:嗯。
莱蒙推开车门,准备站起身时,似乎一下子没有使上劲,又坐回座位中。
廉司:怎么啦?
莱蒙:得等一下,我心跳得厉害。
廉司(盯着莱蒙):——
莱蒙:——有五年没见面了。
廉司:——
莱蒙:——
莱蒙仿佛得以解脱似地说了声“好啦”就走到车外。
莱蒙:我去了。
廉司口中嘟囔着什么。
莱蒙朝石阶走去。
莱蒙登上几级石阶,又朝着廉司的方向转回身来。
她的目光与正盯着她背影的廉司的目光相遇。
廉司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莱蒙轻轻朝他摆摆手。
登上石阶的莱蒙。
酒吧(两天前的深夜)
酒吧虽然已经关门,但开着窗户在通风,电灯也都点亮了。陈旧的灯饰、污渍斑斑的沙发、脱掉后丢在那里的工作装和店里的食具——在明亮的光线下,店里脏乱的状况暴露无遗。
侍者把装着用过毛巾的袋子拖出走廊,电梯里挤着换了日常服装的女人们。一个女人小跑着进入电梯后,电梯的门关上了。
最后准备离开的莱蒙经过正在剪指甲的店长身边时说了声“您辛苦啦。”
“辛苦啦!”在剪指甲的店长应了一声。
从铁制楼梯上走下来的莱蒙(两天前深夜)
深夜的繁华街上依然十分喧闹。
红灯区附近的小路(两天前深夜)
莱蒙走在这条已经很熟悉的路上。
落在垃圾站护栏上的乌鸦扇着翅膀。
一些下班从店里出来的人把垃圾袋提来丢在这里。
一个醉汉如同一只毛熊玩具似地正倚着垃圾袋睡觉。
莱蒙经过那个醉汉旁边时看了他一眼,竟然是廉司。
莱蒙走过去挪开廉司脚边的垃圾袋,蹲下身来——
莱蒙:喂——喂——
廉司总也醒不过来。
莱蒙在廉司的面颊上拍打着。廉司睁开了眼睛。
看到莱蒙,廉司似乎对她十分眷恋地微笑着。
莱蒙:别做傻事。
廉司:我没有地方可去呀。
莱蒙:我也一样……
莱蒙微笑着。
墓地
莱蒙从墓地旁边走近后面的住房。
住房前(黄昏)
莱蒙抑制住有些胆怯的心情,推开了大门。
同·玄关(黄昏)
从屋里走出来的母亲在门道里愣住了。
莱蒙:好久没见了。
母亲:怎么,突然就来了。
莱蒙:……我是来看香织的。
母亲:行了,你先进屋吧。
同·茶室(黄昏)
很不舒服地坐在矮桌前的莱蒙。
母亲:五年了,你也不来看看,是因为虽然生了孩子却不习惯当母亲吧。
莱蒙:我明白了……
母亲:香织很快就该上学了,必须得有尽心尽力照顾她的亲人。我们商量过了,就让她做我们自己的孩子。
莱蒙:怎么这么随便就……
母亲:我那个老头子很疼爱香织。
莱蒙:……
“哟,是百合子啊,欢迎欢迎。”
身穿日常服装的住持来了,在莱蒙的对面坐下。
莱蒙:许久没有问候,非常失礼。
住持:如果你是来看香织的话,不如就请回去吧。
莱蒙:啊?
住持:香织已经忘了你的模样了。
莱蒙:尽管可能是这样,但她是我的孩子,我要见她。
住持:你在东京做什么,我们是不会一无所知的。
莱蒙:——
住持:你有资格做她的母亲吗?就算你是她的母亲,你又为她做过什么?我们只是不希望香织成为一个不幸的孩子。
莱蒙:——
住持:正因为你是香织的母亲,我们才不能让她见你。
莱蒙:——
同·玄关(黄昏)
莱蒙有些精神恍惚地穿着鞋子。
母亲:——
莱蒙:——
母亲:你可别恨我呀。
莱蒙:——
母亲:都是你自己不好,已经老大不小的了,还这么不检点。
莱蒙:——
同·墓地旁边的道路(黄昏)
莱蒙朝石阶走去。这时,她发现在院子里的一根横杆上晾着一件小女孩穿的连衣裙。
停下脚步看着连衣裙的莱蒙。
石阶(黄昏)
莱蒙下了石阶,朝路上走去。
河边的小路(黄昏)
莱蒙凝视着深深的河水。
莱蒙的房间(六年前)
莱蒙从附近购物归来,走到小小的婴儿床边去看孩子。她用手指擦去沾在婴儿脸上的眼泪和唾液,重新目不转睛地看着熟睡中的孩子,脸上漾溢着幸福的笑容。
莱蒙发现电话录音的红灯在闪烁,于是按下了放音键,一边把买来的蔬菜放进冰箱。
录音1:是我。很快就回去,我要给香织洗澡,等着我。
录音2:这里是五本木警察署。紧急通知:富田重之先生因交通事故死亡,遗体现在安放于第二医院,请亲属立即到医院去。
莱蒙浑身颤抖着,无法把两个录音的内容联系起来,她再一次播放电话录音。相同的录音又一次响起。
神情恍惚的莱蒙。
河边的小路(黄昏)
在莱蒙面前这条河的对岸停着租用轿车。
轿车的顶上摆了一排空啤酒罐,廉司靠在车旁喝着罐装啤酒。
无线电话响了。
廉司:我是泽城……噢,局长。
上司的声音:你现在在哪儿?
廉司:我考虑必须慎重对待,所以自行到流放地来了。
上司的声音:是吗……我看,你顺便就在那里找个工作吧。
廉司:啊?
上司的声音:还记得我和你讲过要小心三陪女吧?
廉司:——
上司的声音:“奥克斯”的美树已经以伤害罪起诉你了。
廉司:这种事法院真会受理吗?
上司的声音:是不是真会受理现在都不是主要问题。不管怎样我已经没法再护着你了。
廉司:——
上司的声音:退职金已经给你开好了。
廉司:局长,那个……
上司的声音:你好自为之吧。
廉司:——
一时间拿着手机发呆的廉司。
廉司的目光与对岸莱蒙的目光不期而遇。
莱蒙:——
廉司:——
一阵仿佛是敲击金属的乐曲声传来,莱蒙转头望去。
廉司也望着传来乐曲声的方向。
道路的前方好几个男人推着一头白色的大象走来。
仔细一看,那头大象原来是纸糊的。
在大象的后面,是好几十人的行列,其中还有许多头戴金色发饰、手持小花束、吵吵嚷嚷、兴高彩烈的孩子——是庆祝花节的游行。
莱蒙和廉司都凑了过去。
莱蒙不由自主地看着孩子们一张张面孔,拚命寻找着那些和女儿年龄相仿的女孩子。然而,她并不知道女儿长成什么样子了。
廉司瞥了莱蒙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拚命地看孩子们。
莱蒙一眼看到寺院的住持和她的母亲并排站在行列的旁边。
莱蒙立刻转身离开了这里。
感到奇怪的廉司只得跟在莱蒙身后。
廉价餐厅
这是个非常冷落萧条的餐厅。莱蒙和廉司面对面坐着喝啤酒。店堂里,只有一个穿着写有“最北帆立”几个字的工作服、在看体育报的男人和一位正在看电视的老头。
廉司不说话也不看电视、用筷子夹起帆立贝,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把它送进口中,唯有啤酒,他仍然大口大口地喝着。
“哎——”
廉司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莱蒙与廉司对视着。
莱蒙:真老实啊。
廉司:——
廉司喝着啤酒,又叹了一口气。
莱蒙:你怎么啦?
廉司:——没事。
廉司继续喝啤酒。
连喝了好几大口啤酒,廉司捏起一只帆立贝放进嘴里。
廉司:这也叫食物吗?!是成心不让人吃嘛!
邻桌的两人中的一个朝他投来一瞥。
莱蒙:你终于来劲了。
廉司:少给我胡咧咧。
莱蒙点燃了一支烟。
廉司:也不管在什么地方,就是抽烟!无节无度、素质低下!
廉司不知邻桌的男人也在吸烟,嫌恶的话语脱口而出。
莱蒙:你就别说歪理啦。
莱蒙插了一句。
廉司:你是不是在这鬼地方生活、想赶快死了才这样抽烟吗!
邻桌的男人“砰”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看着廉司。廉司见邻桌那个男人站起身,顿时脸上充满敌意地站了起来。
莱蒙想要平熄他的怒火——
莱蒙:好啦好啦。
男人抓住廉司的领口往前一拉,随即给他头上一拳,紧接着用膝头狠狠往廉司腹部一顶,然后看也不看滚倒在地的廉司走了出去。
专心致志看电视的老头根本没有留意到此处的情形。
被瞬间发生的事吓坏了的莱蒙惊叫着跑到廉司身边。
“你没事吧?”
说着在廉司身边蹲下。
廉司感到了难以忍受的屈辱。他的头部也流血了。
正从冰箱里拿鱼的老婆婆发现了这里的情况。
“哎?!怎么回事?”
一边说一边拿着鱼跑过来。
村子里的诊所(晚上)
今天不是开诊的日子,诊所里没有灯光。莱蒙敲了门但没有反应。
莱蒙把门一拉,开了。
莱蒙先进了门,然后对捂着伤口垂着头的廉司小声说:“进来”。
莱蒙摸到了开关,点亮了电灯。
同·处置室(夜)
无人的诊所。
廉司坐在诊治床上。
莱蒙在室内各处搜寻着。她从架子上找来了绷带、药棉和消毒液,开始为廉司头部的伤口消毒。
廉司:这不会是农药吧?
莱蒙“啪”地打了廉司一下,继续为他处理伤口。
廉司老老实实地听任莱蒙为他包扎。
莱蒙:小时候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廉司:我曾经是父母、祖父母、学校和镇子里的明星。
莱蒙:很聪明是吧。
廉司:——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
廉司突然不高兴起来,怄气似地一头躺倒在诊治床上。
廉司:累了——
他闭上了眼睛。
莱蒙:——
“那你睡吧”,莱蒙说着去关上了电灯。
※※※
睡在诊治床上的廉司发出长长的叫声,他被恶梦魇住了。
莱蒙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
“喂!”
莱蒙轻声地叫着廉司。
莱蒙:你难受吗?喂。
廉司的叫声停住了。可以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海涛声。
无法入睡的莱蒙一直坐着。
莱蒙:……真蠢呐。
莱蒙的心情十分苦闷。
莱蒙:……一直在想,只要能再见到女儿可爱的样子,我就再努把力吧……真是蠢呐……扔下她五年没管……即使见了面也不认识啦……就和没有我是一样的……我把女儿丢掉了……
莱蒙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廉司放在诊治床上的眼镜拿起来戴上。
在廉司的眼镜片后面,泪水流下了面颊。
沉睡中的廉司。
※※※
明亮的阳光射入室内。
廉司坐了起来。
旁边,莱蒙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她的一只手上握着廉司的眼镜。
行驶的租用轿车——K
神情沮丧的莱蒙。
廉司一眼一眼地瞟着莱蒙。
感觉到廉司目光的莱蒙耸起了肩膀。
廉司加大了油门。
在这条似乎从农场边绕过的道路上轿车的速度很快。
廉司好像又充满了朝气。
廉司:开得快吧。
莱蒙:……傻样。
廉司开始陶醉于鲁莽的驾驶之中。
断崖
轿车停在断崖边。廉司和莱蒙漫无目的地向下眺望着大海。
在海边的岩石上,一位老婆婆正拖拉着一条长长的海带。
廉司:人们为什么非得那样生活不可呢。
莱蒙:——
行驶的租用轿车——L
轿车行驶在荒凉的道路上。
廉司:到哪儿去呀?
莱蒙:——
莱蒙叹了一口气。
廉司:要回东京吗?
莱蒙:……(摇摇头)你想回去的话,你就……
廉司:……(摇摇头)……嘿。
莱蒙看着廉司。
廉司:有山。
可以看到远方阴沉的云层下,从山上流下的青黑色的雪溪。
莱蒙:——
行驶中的租用轿车——M(黄昏)
行驶在暮色中的轿车。
行驶的租用轿车——N(夜)
廉司环视周围,作为目标的那座山已经看不见了。
廉司:山到哪儿去了?
莱蒙:是啊。
廉司:——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呀?
莱蒙:不知道。
莱蒙笑了笑。
廉司(吃惊状):不知道?
莱蒙:……傻瓜,咱们已经迷路了。
廉司想,这下可好啦。
行驶的租用轿车——O(夜)
天空上阴云密布,透过挡风玻璃看到的景象更加荒凉了。
山已经看不到了。
莱蒙:真累呀……
行驶的租用轿车——P(夜)
可以看到远处有从窗户透出的灯光。
廉司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车开到跟前,发现这是一座冷清的温泉旅馆,孤零零地建在野蔷薇丛中。
廉司把车停在旅馆前。
莱蒙下了车。突然发现黑的山峰就耸立在眼前的夜色中。莱蒙仿佛头一次见到山似地久久地望着它。
廉司把车开到停车场。
莱蒙似乎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她推开旅馆的玻璃门,向柜台方向打着招呼。
温泉旅馆·柜台(夜)
带着嫌麻烦的冷淡表情,走出来一个老头儿,他上下打量着莱蒙。
老头:我可不打算让一个孤身跑来的女人在这里住宿。
莱蒙:——
老头:能不能让你住在这里,全由我来决定。
莱蒙(强忍住怒火):我不是一个人。
莱蒙朝还在停车场的廉司招手。
廉司下了车走来。
老头向廉司投去一瞥,鼻子里哼了一声。
廉司:怎么啦?
莱蒙(生气地):嗯?(对老头)没问题吧?
老头冷冷地将登记册朝他们面前一伸。
老头:过三十分钟厨房就关门,再往后就没饭吃了。
老头还在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什么“你们也不能随随便便、想住就住呀”。
怒火中烧的莱蒙不禁“嚯”地转身对着老头。
但不管怎样,很想休息一下的两个人,还是提着行李朝走廊走去。
大厅(夜)
廉司和莱蒙并排坐着,嚼着看上去味道很差的晚餐。
大厅里还有结伴来的三个老奶奶、一对老夫妇、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位年轻人。他们都闷声不响地在吃饭。
廉司瞧着似乎因心情不佳而默默无语的莱蒙吃饭,同时把筷子送到嘴边。
这时,突然响起了音乐声。
随着歌舞伎的乐曲声,刚才那个表情冷淡的老头手持樱枝缠成的“二个夺”拐杖、涂白了面孔、穿着歌舞伎的服装出场了。
看上去经常来这里的三个老奶奶好像正等着这一幕,一齐哈哈笑着拍起手来。
哑然失笑的莱蒙与廉司对视了片刻。
老头挥动着那根拐杖,自鸣得意地表演着自成一流的座头市舞。
感到兴味索然的廉司。
老头的一段舞蹈动作结束之后走到客人中间,又从那拐杖中拔出剑来挥动着。
老头停住了动作小声对边笑边看的中年男人说——
老头儿:你死了,因为你被我刺中了。
中年男人没有明白老头的意思,只是放纵地大笑。
常来的老奶奶——
“快做出死的样子。”
终于明白过来的中年男人突然大叫一声,做出一副被刺中的样子。
老头:演得太过分了。
老头说着又把剑向老奶奶挥去。
老奶奶叫了声“哎呀”倒了下去。
廉司:简直让人受不了。
廉司站起身走了出去。
剩下莱蒙独自吃着并不喜欢的鲑鱼,一边瞧着他们表演,脸上现出了怀旧的表情。
坐在莱蒙身后的,是纯朴的年轻男人和已经喝醉了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同莱蒙搭话——
中年人:大姐,今晚能不能陪陪我。
莱蒙只当没有听见。
中年人:行吗?
莱蒙:不行不行。我有一起来的人。
中年人:那有什么关系。
莱蒙(厌烦地):不行,因为我是专业的。
中年人:哎?!专业?!那,你收多少钱?
莱蒙不再搭理他,招呼着老头。
浴场(夜)
廉司坐在浴场中的小凳子上,透过古旧的木窗,抬头望着夜空。
隐隐地可以听到从大厅传来的喧闹声。
廉司正要往身上冲水,忽然发现腿上写有已经比较模糊的字迹。他仔细辨认着。
“遗书,我会死在某处,但还是不去寻找为好——佐藤百合子。”
酒吧
阴影之中的桌子旁,当旋转灯光掠过时,可以看到廉司用圆珠笔在莱蒙的腿上写着什么。
莱蒙有些惊讶却又感兴趣地瞧着廉司写什么。
“遗书:如果要被这个社会所杀,那我宁肯选择自己去死。泽成廉司”。
莱蒙看着廉司。
廉司:即使活下去也是不得已的呀。
莱蒙:……我也是这样。
于是,莱蒙也在廉司的腿上写下了“遗书”。
“我会死在某处,但还是不去寻找为好。”
莱蒙:要是死的话就要死得干净彻底,做不到这一点可就太悲惨了,还会给别人添麻烦。
廉司嘟嘟囔囔地——
廉司:那,去什么地方好呢?
莱蒙:去北海道吧,那里可死的地方多得很。可以先吃了安眠药,然后仰面躺在杳无人烟的雪地上,在睡梦之中被冻死。
廉司:还有雪吗?
莱蒙:山上,还有哇。
廉司:真美呀,你带我去吧。
莱蒙:好吧。
浴场(夜)
浸在浴池中的廉司感到了不安。
温泉旅馆的走廊(夜)
廉司走来。
同·房间(夜)
廉司进入房间,没有莱蒙的身影。
廉司越来越为莱蒙担心。
同·前台(夜)
廉司急匆匆走来。
还是没有莱蒙。
一位中年妇女坐在柜台前打哈欠。
廉司: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是不是出去了?
中年妇女:不知道。我也不能每个人都注意看呀。
廉司(生气地):你得看。这是你的工作嘛!
廉司朝走廊走去。
同·大厅
在大厅中间,表演歌舞伎的老头被客人们围着,正在表演花哨的亮相动作。
人们为老头喝彩。
老头伸出双手制止客人们的喧哗,等到人们静下来之后,他唱了起来——
老头(唱):“父母健在的人,都给我退开。”
他继续嗓声朗朗地唱着——
老头(唱):“虽然心中不忍,却只能挥泪返身而斩。”
老头用“二人夺”拐杖做了一个回身砍杀然后拭泪的动作。
和客人们一起拍手的老头。
老头(唱):“我该走向何方,走向何方?”
客人们开始和老头一起唱。
廉司站在打开的拉门前,哑然地望着这里的情形。
老头把衣襟掖在腰上,掂着脚一步一步走到莱蒙面前。
老头:村姑,请把你的手给我。
说着闭上眼睛,手伸向莱蒙。
莱蒙苦笑着拉住老头的手。
老头拉着莱蒙边走边唱——
老头(唱):“请宽恕我的罪孽吧。”
老头就像是在对着莱蒙唱。
莱蒙侧头瞧了老头一眼,于是老头接着唱道——
老头:“生活真是让人烦恼啊。”
老头边笑边抽出手来。
老头:啊,到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啦。
接着他做了一个奇特的亮相。
众人喝彩。
廉司进入大厅后似乎有些愕然地呆呆看着这一切。
此时,莱蒙正站在吊着的花笼下面,老头一拉花笼的绳子,纸做的樱花纷纷洒落在莱蒙的头顶。
老头:别在这么冷的地方待着啦,回到温暖的村庄里去吧。
廉司释然离去。
同·房间(夜)
并排铺着两条被子,廉司盘腿坐在其中的一条上面大口喝着威士忌。手机响了。
廉司没有理睬它。但铃声响个不停。
廉司(打开手机):真烦人!
电话中对方沉默了片刻。
美树的声音:你干什么呢?
廉司:——美树?!
“奥卡斯”俱乐部·厨房(夜)
美树倚在厨房的角落里打电话。
温泉旅馆的房间(夜)
廉司:我什么时候给你造成伤害了!
他愤怒地吼叫着。
“奥卡斯”俱乐部·厨房(夜)
在俱乐部的一层,廉司的上司和他带来的一帮政府机关的人正在饮酒。
美树:难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由于店里声音嘈杂,廉司说的话难以听清,美树用手指堵住了另一侧的耳朵。
美树:我那件白色的德那卡兰外套都沾上血了。忘啦?
温泉旅馆的房间(夜)
廉司:你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特意打来电话吗?
“奥卡斯”俱乐部(夜)
美树:现在局长他们都在这儿,他们劝我说你也怪可怜的,还是撤回起诉书吧。反正诸如此类的话说了好多,我是想,如果你已经悔过,我也可以再考虑考虑,所以才给你打电话的。
温泉旅馆的房间(夜)
廉司:——
“奥卡斯”俱乐部(夜)
美树:不过,现在已经没用了,因为我到死都不会原谅你!
美树关掉手机,把头一扬,后脑部碰到墙壁的瓷砖“咚”地一声响,望着天花板深深叹了一口气。
温泉旅馆的房间(夜)
廉司把手机摔到墙上。
温泉旅馆的走廊(夜)
莱蒙哼着“停止吧无聊的事情”这支歌走来。
在走廊拐角处,刚才在食堂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又缠着莱蒙“无论如何都不行吗?”,莱蒙瞄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莱蒙哼着“停止吧无聊的事情”,迈着微醉的步态穿过走廊。
温泉旅馆·廉司和莱蒙的房间(夜)
廉司坐在被窝里大口喝啤酒。
房门打开,莱蒙回来了。
莱蒙:哟,傻相,这么喝酒呀。
廉司没有看莱蒙,继续喝啤酒。
莱蒙(看着廉司):——
莱蒙从冰箱里拿出啤酒。
莱蒙:我也喝。
说着在床上坐下。
俩人并排坐在床上,各自喝着各自的啤酒。
莱蒙(唱):“停下来吧——”
莱蒙哼唱着。
廉司:咱俩一起去死吧。
莱蒙:别犯傻,又想上杂志呀。
莱蒙轻声轻气地说。
廉司: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呀?
见他说得十分认真,她耸了耸肩膀。
莱蒙:那,就为这个干杯吧。
廉司没有理她。
莱蒙:咱俩能认识真好。
廉司:——
响起了两声敲门声,然后门开了。
醉醺醺的中年男人领着那个年轻人进来了。
中年男人(把年轻人推向前面):去好好照顾一下那位专业的大姐。
廉司顿时感到血涌上了头顶,猛地冲上去狠狠推了一把那个年轻人。
中年男人和年轻人慌里慌张地逃了出去。
莱蒙:——
廉司拉倒莱蒙,压在她的身上。
莱蒙:你别这样。
廉司:——你不是卖身吗。
莱蒙:我不跟那种不体面的人和醉鬼上床。
廉司:你是更加不体面的人。你一边胡扯着什么死呀死呀,一边却又涎皮赖脸地活着。这最让我瞧不起。你是不是这样!
莱蒙:——
廉司:——你只打算不体面的活着吗?
莱蒙:是……是你。
廉司粗鲁地站起身,冲出门去。
莱蒙边叹息边喝着啤酒。
温泉旅馆的前厅(深夜)
廉司睡在前厅的那张廉价的沙发上。
温泉旅馆的房间(深夜)
莱蒙坐在被子上,唱着“小小花儿”这支歌。
温泉旅馆前厅(深夜)
廉司躺在沙发上,一脸苦相喝着啤酒。
温泉旅馆的房间
莱蒙推开被月光照亮的窗户。
不远处,残留着积雪的山顶被月光照亮,月光下,可以看到山上飘起了细细的雪花。
温泉旅馆的前厅(深夜)
廉司醒了,坐起身来。
温泉旅馆的房间(深夜)
廉司回到房间里。
没有莱蒙的踪影,被子已经叠好。
廉司有些惊慌地四处看着。
廉司发现了一张写着留言的纸。
“汽油费等费用是你为我出的,我把这部分钱留下。祝你健康。佐藤百合子”。
在留言纸的旁边放着钱包。
廉司注视着钱包。
廉司拿起钱包,打开。
里面装有现金。
廉司将钱包里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榻榻咪上。
有牙医的诊疗券、几枚超市的收款条、一本地铁票……都是莱蒙的生活物品。
廉司呆不住了。
温泉旅馆外(深夜)
廉司跑出门外,片刻间,他焦虑地扫视着眼前那条雪溪。
路面上落了薄薄一层雪花,雪地上留下了莱蒙的足迹。
荒原(深夜)
莱蒙: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姑娘和父亲住在雪原中一座小小的屋子里。父亲每天每天享用着人们对北方的赞美和美丽的景色。但享用得太多,多得几乎要撑死了,但想死又死不了。小女孩也和他的父亲一样,只不过她为了去死,高高兴兴地独自去寻找一个美妙的场所。
莱蒙口中嘟囔着不知是童话故事还是歌词,走进了高高的茅草丛中。
道路(深夜)
廉司搜索着消失在无雪处的足迹,继续往前走去。
樱花散落的地方(三天前·深夜)
醉得不轻的廉司和莱蒙一起饮酒(似乎是从便利店买的。莱蒙喝的是啤酒,廉司喝的是威士忌),一同走下铺满了花瓣的河岸。
地上的花瓣把莱蒙滑了一个“屁股墩”,廉司笑了起来。
大而圆的月亮(深夜)
荒原(深夜)
莱蒙在湖岸边蹲下来。月亮发出冻结的矿物般的光辉照亮了湖岸。莱蒙取出当做礼物带来的线香烟花,点燃,看着它的火焰。
道路(深夜)
廉司在路上走着。
廉司发现了远方一点如同萤火般闪亮的火光。
廉司朝火光的方向走去。
落满了樱花的地方(三天前·深夜)
莱蒙和廉司蹲在小河的岸边继续饮酒。
廉司忽然把威士忌酒倒了一些在酒瓶的盖子里,旁边的莱蒙用火把酒点燃。
湖(深夜)
莱蒙踏上了湖面的冰层。冰层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落满了樱花的地方(三天前·深夜)
威士忌酒瓶盖摇曳着蓝色的火苗,沿着河水漂去。
廉司和莱蒙兴高采烈地在河岸边跟着瓶盖往前走去。
道路(深夜)
廉司眺望着火光已经消失的远方。
廉司朝火光曾经闪亮的方向走去。
湖(深夜)
莱蒙站在湖面的冰层上,双手沿着一条不可思议的、看不见的轨迹做着舞蹈动作。稍顷,她停下了手的动作,舒展上身跳起了奇妙的舞蹈。
莱蒙表情认真地在危险的冰面上舞着、舞着……
道路(深夜)
廉司朝闪亮过火光的方向走去。
草地(深夜)
廉司走入了草丛之中,高高的茅草挡住了他的视线。
廉司在茂密得连返回的路都难以找到的草丛中前进。这时,他突然从波浪般起伏的草丛上方看到了淡淡的火光。
廉司以火光为目标走向草地的深处。
前方的枯草忽然没有了。廉司来到了湖畔。
湖畔(深夜)
湖边燃烧的枯草可能是被烟火引燃的。
廉司发现了被丢弃的安眠药的铝包装纸。
廉司的目光在四处搜寻着。
廉司发现莱蒙倒在冰冻的湖面上。
廉司踩了一下冰面,冰层发出吱吱嘎嘎不稳定的声响。
廉司:嘿!
廉司呼喊着。
依然缩着的莱蒙。
廉司上了冰面。
“吱嘎吱嘎”不稳定的声音。
廉司向前迈步。
走在不断发出危险声响的冰面上的廉司,一步一步地接近了莱蒙。
廉司抱起沉睡的莱蒙。
廉司把莱蒙扛在了肩上。
莱蒙的意识稍稍恢复了一点,咕哝了一句“傻瓜”。
莱蒙又丧失了意识。
湖岸(深夜)
廉司扛着莱蒙走去。
荒原(深夜)
廉司扛着莱蒙走在沿河的雪道上。
河边的路(深夜)
扛着莱蒙的廉司走来。
廉司:你可别死啊——
粉末状的雪花在漫天飞舞。
被流云遮住的月亮又露出脸来,照亮了雪中远远延伸出去、长满了枯萎蒲草的荒原。月光下,可以看到前方有个如同屋顶的东西。
走近一看,是一辆被丢弃的公共汽车,锈迹斑斑地半埋在土中。
废公共汽车内(深夜)
廉司扛着莱蒙进了汽车。
汽车里的座椅只剩下了一半,长了苔藓的车底破了个大洞,到处是生锈的汽车零件。在座椅下筑了巢的田鼠似乎受到了惊扰,跳了出来。
廉司把莱蒙放倒在车底上,然后把罩在座椅上的布套摘下来。
廉司也冻得浑身发抖,他在莱蒙身边坐下,把莱蒙抱在怀中,又尽量多地给她盖上椅套,闭上了眼睛。
莱蒙剧烈地颤抖着。
廉司抱紧了莱蒙。
在廉司的怀抱中,莱蒙流下了热泪。
通向墓地的石阶下
租用轿车停下。
莱蒙像是鼓足勇气似地说了声“好”,伸手推开了车门。
廉司:那,我就走了。
莱蒙:噢……我也走了。
莱蒙下了车。
廉司放下了车窗玻璃。
莱蒙向廉司摆手。
廉司有些害羞似地向她扬起了手。
莱蒙转向了石阶。
莱蒙登上石阶。
在走上石阶大约三分之一的高度时,莱蒙发现石阶顶上有个小女孩——香织正蹲在地上拨弄着草丛。
莱蒙不由得站住了,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香织发现了莱蒙,朝下面瞧着她。
香织的目光与莱蒙相遇了,但似乎很快失去了兴趣,又继续关注着她手边的事。
莱蒙登上了石阶。
莱蒙在香织的身旁蹲下。
香织仿佛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似地抬头看着莱蒙,然后展开手掌,让莱蒙瞧她掌中的一只蚱蜢。
莱蒙微笑了。
蚱蜢从香织的掌中跳进了草丛。
香织注视着蚱蜢跳去的方向。
莱蒙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蚱蜢已经跳出去但仍然张着的那只小手。
好一会,莱蒙就这样握着它。
香织(注视着莱蒙):妈妈……?
莱蒙哭了。
莱蒙(哭声):是的呀……
莱蒙久久地立着。
香织抬头看着她。
寺庙附近的道路
廉司驾车在行驶。
忽然廉司盯着后视镜停下了车。
他朝石阶的方向望去。
远远地可以看见莱蒙抱起了香织。
廉司发动了汽车。
酒吧
字幕:一年后。
房间里的镜子有一张榻榻咪大小。莱蒙伸手推开一扇不大而有些污渍的窗户。
随着街上的喧闹声一起,有什么东西飘进了窗内。
是樱花的花瓣。
莱蒙伸开手让花瓣落入掌中。
莱蒙的声音:又到了樱花盛开的季节,分手以后你还好吗?
廉司的房间
这是廉司生活的地方,位于中野附近。廉司漫不经心地瞧瞧电视,正在播放的节目是一只大乌龟悠地出没于杉并水族馆的池塘中。可以看到窗外飘落着花瓣的樱花树。
莱蒙的声音:你走后才想起还没有问你的住址,真好笑。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分手后,我和五年没见的女儿见面了。
日语学校的走廊
廉司拿着教材朝教室走去。
莱蒙的声音:我一直在想,或许能和你在什么地方不期而遇。不过,东京的人真是太多了。我曾经在“步行者天堂”一带倚着信号灯柱瞧着过往的行人,但是这样时间长了就会腰痛,只得做罢。看来,一直站着的事我做不来,临时性的事我也不行(我在另一方面的工作还是现役)。我是按照打听来的你的工作场所寄出这封信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
同·教室
廉司站在讲台上,正在给大约十五、六名外国学生讲授日语课。
黑板上写着“~~(动词连用形)たり~~たり”以及例句。
廉司:如果把日本人看得很了不起,或是很愚蠢,那我劝他还是别讲日语为好,继续讲你们自己国家的语言吧。因为那些个做出一副很了不起样子的日本人,脑子基本上和狗一样蠢。所以在这种场合,他们只会说两句话,或是说“要讲日本话”,或是说“这里是日本”。
学生们笑着。
廉司:“~~たり~~たり”的用法,要记住。
街道
廉司走在路上。
廉司突然注意到在人行便道上,有个小女孩双手沿着一条看不见的奇妙轨迹舞动着。
走过了几步的廉司又返身回来。
这女孩是香织。
廉司站住脚看着她。
香织也仰起头看了看廉司,而手的动作仍继续着。
那个动作与莱蒙在湖面上所做的舞蹈动作完全相同。
廉司目不转睛地看着香织。
不太熟练地继续舞着的香织。
在旁边的公共电话亭里,正在打电话的莱蒙偶然间朝外看了一眼,她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廉司。莱蒙吃了一惊,随即“哈”地一声笑了出来,赶快推开了电话亭的门。
(全剧终)
:译自日本《电影剧本》,2001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