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影评10篇
《面孔》是一部由英格玛·伯格曼执导,英里德·图林 / 马克斯·冯·叙多夫 / 古纳尔·布约恩施特兰德主演的一部剧情类型的电影,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观众的影评,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面孔》影评(一):面孔
马车穿过烟雾弥漫的树林,刺破重重光束,搅乱一池静水。如运动起来的宗教画。这场景,来自瑞典导演英格玛·伯格曼电影《面孔》(Ansiktet,1958)。其时伯格曼已凭另两部黑白电影《野草莓》和《第七封印》(1957),在国际艺术电影界确立地位,用他自己的话说,“像老小姐忽然发现被几位热情男士追求。”
《面孔》有聪明的游戏和反讽色彩,对电影、舞台、表演的映射,又透出悲凉,无奈与自嘲。故事设置于十九世纪中叶,Max von Sydow扮演的催眠师沃格勒率团四处表演,在某小镇遭遇鄙视、羞辱、敬畏。沃格勒刻意沉默、化妆,妻子曼达易装。沉默令他们特写中的脸孔熠熠生辉。戴着面具,他们有了某种神秘和尊贵气质;卸下面具,他们顿成低声下气的乞丐。如伯格曼所言:“只要戴着面具,我们可以非常迷人,但当我们不戴面具出现,或更糟,开口要钱,我们立刻变得如同草芥……”而那位死了两次的失败演员,唯有死亡是他最精彩的演出。
片中出现的“魔灯”(magic lantern),既是电影的“史前史”写照,也是伯格曼的个人迷恋(自传名《魔灯》)。魔灯、电影,皆如催眠幻术,一场梦境。卫生官员被阁楼镜子里自己的镜像惊吓,如弗洛伊德描述过的情景。不动声色的室内剧中,是伯格曼对“纯粹艺术”的渴望。他说,拍片时,他们像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丑。
《面孔》影评(二):[Last Film I Watched] The Magician (1958)
English Title: The Magician
Original Title: Ansiktet
Year: 1958
Country: Sweden
Language: Swedish
Genre: Comedy, Drama
Director/Writer: Ingmar Bergman
Music: Erik Nordgren
Cinematography: Gunnar Fischer
Cast:
Max von Sydow
Ingrid Thulin
Gunnar Bj?rnstrand
aima Wifstrand
?ke Fridell
ibi Andersson
Erland Josephson
Gertrud Fridh
Lars Ekborg
Toivo Pawlo
engt Ekerot
irgitta Pettersson
if Ruud
Oscar Ljung
Alex Düberg
Rating: 7.3/10
《面孔》影评(三):谁人不爱戴面具?
首先,我想说的是,它并不是我最喜欢的Bergman作品。(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可能因为它太过舞台化,太过戏剧性,总而言之,不是我个人喜欢的那种“Bergman风格”)。
片名直译为“面孔”,这其实就是影片的主题,我们每个人都带着假面具过日子,企望这层假面具能带给我们理想中的生活,但这真的有用吗?在Bergman看来,有时并不有用,比如电影中的那些马戏团成员和那几位代表统治阶级的人物,他们一会儿嘲笑别人,一会儿又被别人嘲笑,一会儿恐吓别人,一会儿又被别人恐吓 ,此所谓“世事无常”。
在 Bergman的电影中,那些身处社会中下层的老实淳朴的民众们,总是以绝对正面的形象出现,那位风骚的旅店老板娘,那位思春的少女,那位胆小的少女,那两位一心追求(以上)两位少女的马戏团小伙计,当然还包括那位“转性”的马戏团老团长。(马戏团生涯其实也是他的“行骗”生涯)最后还有那位自杀的马车夫,(让我始终没看明白的是,他究竟是犯了什么“罪”,据(马戏团的老奶奶)说是他杀了一个杀人犯。可能对Bergman来说,他以这样一种自杀(赎罪)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是对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Bergman从来都是很“宗教”的),都是籍一颗“纯真”的心生活,以“真性情”来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
在Bergman看来,这些人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希望与未来。
故事的结局被Bergman处理的“很喜剧”,魔术师居然被国王看中,将马上启程准备为国王表演。刚才还灰头土脸的他,重又换上了一副神气活现的面貌,指这画那。
但我还是最喜欢(在几分钟前)的那段镜头,魔术师狼狈的离开旅店,身心疲惫的他,无力的倚靠在妻子的怀中,妻子的脸上满是欢乐与幸福的表情。
真是一幅好温馨的画面。
《面孔》影评(四):伯格曼电影笔记之《面孔》:1952年至1958年,出任马尔默市立剧院导演
1,弗格勒雕塑般的面孔有如面对彼拉多时沉默的耶酥,他自视为一名殉道者。
电影开场第一个镜头,远景,马车停在荒原上,画面左侧的弗格勒和曼达倚靠在一个木架下,那木架像极了一座刑台。 故事里有关于“基督复活”的影射,伯格曼进行了处理,弗格勒建立信仰,并把自己灌注为信仰的对象或者真理本身,可是故事一转,才看清他难以启齿的不自信,装死以及复活都让他面临着自己被自己拷问的危险,那些是真理吗?他几乎丧失了对自己的信任,才拼命去报复,几乎犯下杀人的罪业。他是易碎的,真正的力量在曼达那里。
伯格曼从来不掩饰自己对于观众和评论的在意,当在这电影里去表现这种关系,他用了一种直接又隐晦的办法,清晰的分门别类出各种群体与针对关系。用一个弗格勒加一个酒鬼演员司匹堡这两个人来坦白自己作为艺术家的立场和心理,在与欣赏者的关系里包含了羞耻、快乐和愤恨,伯格曼故将此比作“卖淫”。
牛逼的是伯格曼将受难复活——世俗情感与艺术家——欣赏者这两个主题恰当交织在了一起,互为呈现,像两道影子。
2,在白天穿着黑衣假扮男人的曼达,在夜晚脱去伪装,一袭白纱,拥抱住了那个破碎的人。如伯格曼所说,她代表了人类最纯洁的信仰,即便那信仰的对象已近幻灭,她会守护住他。几年之后的《冬日之光》里的那个女教师,是与这个女人颇有几分相似但更加深入的角色。
而女巫一样活了200岁的老妇,是代表人类冷漠的智慧吧?
3,伯格曼的长处,是在一个狭窄紧凑的故事里展现层次丰富的形态。 只是,《面孔》里很多东西没有能够有充裕的空间来展开,所以每次看这部电影总觉得不过瘾,只吃得个半饱。
以我一个东方人的思维,常见伯格曼电影里有生硬处,某些情节贯穿看得出牵强,也许是文化造成思维差异。
4,在结构上他明显划分了佣人的空间和权力者的空间,分别涂抹上严肃和戏谑的色彩,我能帮伯格曼找到这样做的理由,稍有腹诽的是仆人们的篇幅稍嫌多了些,还努力想拍出喜剧效果,差强人意。
5,耶特鲁德饰演的女人在被丈夫打出血之后反而对他迸出感情,雌伏于他突然的男人气概,我很自然地想起很多女性同胞的同样性格。
伯格曼在不算多的篇幅里展现出了这对夫妻的残忍关系,反正这事儿丫一直拿手。不管是拍是干。
6,在同时期的作品中,这部电影鲜被提及,《时代》杂志让伍迪艾伦推荐五部伯格曼的电影时,他却提到了这部《面孔》。
7,在美国上映时名字被改成了《魔术师》,不好。
《面孔》影评(五):不知主题是什么
已经有了被迫影评的习惯,甚至不知道如果不写影评自己到底有没有看过这部片子,于是,又要强迫自己去写影评。但是,大师的作品真的是无比的难以理解。各种象征艺术简直是对于正常人理解能力的极大考验。如果再加上宗教这种神一样的隔阂,完全的理解几乎成了不可能。于是,只能随便看看了。
人物:
魔术师、妻子、外婆、魔术师随从、车夫
有钱人、有钱人太太、医生、警察长官、警察长官太太
演员、壮汉、女仆1、女仆2、有钱人随从、厨娘
剧情:
1、 路上,遇到失败演员
2、 被带到有钱人家里,各种奚落,魔术师被表白,妻子被调戏,外婆为女仆2唱歌,女仆1和车夫开搞,魔术师随从和厨娘开始
3、 魔术表演,显示警官太太吐槽老公,壮汉被无形锁链控制,最后想杀人。假装被杀,然后开始吓医生
4、 最后,外婆离开,夫妻处在一种焦虑状态,皇帝宣旨,见架入宫
问题:
1、 为什么壮汉会被无形锁链控制?→大汉太相信这些虚有的东西了?
2、 为什么壮汉会自杀?→被老奶奶所暗示
3、 为什么女仆1会想加入魔术师的队伍?→因为已经上手了?
4、 为什么女仆1以前很难搞,后面却变得如此好上手?→讨厌平凡生活?
5、 为什么魔术师最后会被召见?
6、 为什么有钱人太太会喜欢魔术师?
7、 为什么魔术师很反感有钱人太太,甚至伤害自己的手?→因为他讨厌有钱人对普通民众的控制?
8、 为什么有钱人如此的懦弱?
9、 为什么魔术师要伪装?→以前干了坏事,逃出来的→为什么装哑巴?
10、 为什么魔术师恨那些贵族?→觉得在他们面前自己很无力
11、 为什么警官太太会吐槽自己的老公?→其实她一直想吐槽,只是借着魔术来表现自己吐槽而已
12、 为什么要表现医生会被杀?
13、 老奶奶到底在找什么?
14、 老奶奶本身象征什么?
15、 老奶奶为什么会寓言壮汉自杀的?
16、 老奶奶为什么离开?
17、 老奶奶那些神神叨叨的语言象征什么?
18、 为什么演员想把自己解剖?→解脱自己的存在→为什么要这样?→解剖自己心中不纯洁的部分
19、 为什么演员要酗酒?→神之沉默
20、 为什么魔术师要救演员?
21、 女仆2的纯真象征什么?
22、 女仆2的项链,“要活着的,或者将要活者的”什么意思?
23、 老奶奶的歌是什么意思?→爱的力量
大问题:
1、 魔术师到底是什么意思?
2、 医生和魔术师的关系是什么?
《面孔》影评(六):相不只由心生
英格玛·伯格曼经历过被盛赞的1957年后,难能可贵地继续在电影世界中大胆探索。《生命的门槛》在小格局中记录了情人、妻子成长为母亲的轨迹后,《面孔》便任他的叙事野心极力泼洒开去,于是一幢房子里,上演了百般生死情仇,哥特风一刮,吹下许多思辨的果实。
相不止由心生
《面孔》有点像伯格曼拍片多年后的一道综合论述题。驾轻就熟的情爱辗转,新近收成的生死迷思,基本上已经构造出《面孔》的支柱了,待严肃的、戏谑的、恐怖的、清丽的元素再一层层撒上去,已能看出伯格曼杂糅的能耐。未尝接触过伯格曼电影的观众,能够从中提前感知其作品系列的多个分支——伯格曼的忠实粉丝伍迪·艾伦便说过,看他的电影,可由这一部入门。至于熟悉伯格曼风格的影迷,则能欣喜地发现,随着时间积淀,他不仅能够娴熟处理多种题材与元素,还能时有新鲜内容的加成。
这是一部关于魔术师的电影。艾伯特·伊曼纽尔·沃格勒(马克斯·冯·西多饰)身为颇有名望的魔术师,率领剧团前往斯德哥尔摩,然而就在途中,当地的警察局长斯达贝克(托伊沃·保罗饰)却带队把他们扣留下来,要求当场表演魔术,意图拆穿所谓招摇撞骗的幌子。而斯达贝克所做的,无非是通过在现场残暴掀开他们的装置,把帘子后的光景暴露给众人所知,并有意无意地造成了此后的“命案”。
值得注意的地方,在于电影与魔术都是通过制造幻觉的手法来取悦受众,伯格曼如此在意观众的看法,也正好借《面孔》进行一次模拟。他把斯达贝克之流贬损得透彻,无论是造型的邋遢、举止的粗鄙,亦或是心眼的狭隘,都显示出这类人物的偏见与龌龊。甚至,伯格曼借艾伯特的催眠术,让斯达贝克的妻子说出丈夫居家时的种种丢人之举,大庭广众下的曝光,回应了斯达贝克的作为,也许也“惩治”了一回自以为是的找茬之士。
若说这只是大而不当的丑角,那么,能与艾伯特智力持平的对手,也就是一旁时常静默的威格勒斯医生(甘纳尔·布耶恩施特饰)了。好歹也是伯格曼合作多事的御用演员出演,角色塑造的强度还是要大一些。威格勒斯以讨厌伯格曼作品的影评人哈利·沙因为原型,在片中与艾伯特针锋相对。而只需知道艾伯特恰是伯格曼自我的化身,便能察觉彼此的冲撞会有更多玩味在。在很多时候,艾伯特似乎处于劣势,而且时而压抑自我,但剧情发展下去,魔术师一伙合谋耍了一出诈尸戏法,让阁楼上独自解剖的威格勒斯饱受惊吓。而当威格勒斯重整旗鼓意欲反扑后,更高权贵的一纸命令,竟让艾伯特轻松脱身。虽然这并非是借电影大行讽刺之能事,但正因有了这些对立的调侃,增添了许多嚼头。更何况,威格勒斯这种冷峻到堪称冷漠的角色在伯格曼的电影中时常出现,其作为资产阶级、有闲阶级或者精英贵族等群体的代表,也不无不可。
在不同理念的冲突间,除了能够探讨科学与魔术的对立,还牵扯出理性与非理性、理智与情感等方面的差异。而恐怕在这里,前者都略逊色于后者。最终,命运的扭转却在于从天而降的一道旨意,又使得《面孔》呈现出一种玩笑的质感,使得所有的闹剧都成了虚空。但这虚空充满了解读的空间,而且隐含的二元对立不止上述几种。贵族、富人与底层百姓的比照,在这座府邸中形成了造作、克制的正剧和率真、狂放的闹剧两种色彩。落魄演员在生死线两边的几度游走,到顶替艾伯特被尸检,恰是玩着生与死的探讨。老太太对着纯真的女仆谎称自己是200岁的女巫,也在神怪与凡人之间扯开了一道带有神性迷思的宗教裂口。
最重要的寄托则在面孔。艾伯特的妻子曼达白天乔装成男人,夜晚放下长发,穿上长裙,又俨然是一副窈窕淑女之姿,性别的模糊当然也是面孔差异的一种表现。艾伯特戴上面具之后,虽是带有光芒的魔术师,但更是一个压抑自身的哑巴,而当他把假发与胡须摘掉,并且开口说话时,他便显示出底层的俚俗、精神的释放以及自我的回归了。名利、阶层与性情的变换,让每个角色在不同人面前呈现着不同面孔,伯格曼有意借“面具”和“面孔”来讨论种种真相与悖论,于是这个设定在19世纪中叶的故事,即便影射21世纪的当下,也有足够的力度。
在《面孔》的世界里,一切都很戏剧化,这也许与伯格曼当时在马尔默市立剧院长期供职有关。而且,英国知名全才吉尔伯特·基思·切斯特顿的戏剧《魔法》是伯格曼的心头大爱,他不仅用瑞典语编排这部戏,还以此为灵感,松散改编出《面孔》。但即便是在处理电影,人物的肢体语言、念白习惯以及命运走向,都带有浓得化不开的戏剧味。这与后世电影所倡导的流畅自然的表演有所背离,但通过一段段历程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来描摹人生、参详人性,都是共通的。
琢磨了那么多年电影,伯格曼在《面孔》中,又发散了《第七封印》的诡异氛围与《野草莓》的梦幻笔法,精巧地运用了多种惊悚手法。棺材、死尸、镜面、玻璃等等,裹挟着巫术谣言、怪诞故事,在声光电的紧致配合中,铺陈了《面孔》的哥特风。这就有别于之前的作品,在故事的拓展外,加入了形式的变动,展现出耳目一新的面貌。时年40岁的伯格曼,又能作这一番有益的探索,值得欣喜。
伯格曼把年初《生命的门槛》形容为“太过女性化的电影”,那么到了年末的《面孔》,他便彻底把三个女人一台戏的格局搁置一边,回归到更大范围的群戏上去,让男女老少在一栋公寓间诠释二元的对立与转化。这算是遂了自己的心愿,也顺道摘了威尼斯影展评审团大奖,足以告慰。
(连载于《看电影》)
主要参考来源:
《魔灯:伯格曼自传》
《伯格曼论电影》
《英格玛·伯格曼》
Google、Wiki
IMDb、豆瓣、时光等电影网站
《面孔》影评(七):导演说
像在影片《小丑之夜》中一样,英格玛·伯格曼在《面孔》(又名《魔术师》)里又一次处理了流浪艺人可悲境遇这一主题,不过其内涵要比前者更为复杂而深广。伯格曼进一步强调了艺人作为市场生产者的社会处境。
沃格勒及其剧团究竟属于何许人等?用皇家医学顾问维泽鲁斯博士的话来说:“一方面,我们看到了理想主义者沃格勒博士,他按照一些超出常规的催眠术行医;另一方面,我们看到了并不怎么高明的变戏法艺人沃格勒,他用土办法搞出来的各种各样骗人的花招。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沃格勒的活动是十分无耻地介于这两个极端之间。”影片表现了沃格勒剧团的人以其各自的方式反映了他的艺术中的矛盾。
《面孔》是一部涵义丰富的影片,它试图描绘出艺人的“面孔”、他们的社会作用及其众多矛盾的特征。影片开拍前,一位名叫朱尔庚·施尔特的评论家为此前不久公映的《生命门槛》中导演所表现的冷漠所激怒,曾在一封公开信中诘问伯格曼:“你有一张面孔吗?你心里究竟想些什么?”他自认为可以看出伯格曼与其影片之间的距离。伯格曼把他原先拟定的片名《骗子》改成《面孔》,算是对这个问题的一种回答。
影片的讽喻性很强,它涉及了艺术与现代社会、与评论家及观众的关系。谁是影片中真正的骗子?在开头部分,乔装的曼达在前往首都的旅途中看着一本关于赌徒骗人的小说。她念道:“欺骗行为是如此流行,以致任何说真话的人都会给打上最坏的说谎者的烙印。”那个行将死亡的演员斯皮格尔接着说,这段话有普遍的意义:“这是一个虚幻的真理……最有才能的说谎者往往会说出最有用的真理。”这种怀疑主义的观点贯穿于整部影片之中。按照伯格曼的看法,当市场被置于艺人与其观众之间时,艺术就会因为赢利而堕落成愤世嫉俗、弄虚作假和欺人耳目的把戏。
对于权力与资本的代表埃格曼和科学与文明的代表维泽鲁斯来说,沃格勒不过是个社会渣滓,他被要求到起居室来表演无非是为了排遣他们的百无聊赖,科学家和批评家维泽鲁斯则是为了要验证他的理性和科学性。当沃格勒试图给他催眠时,他说:“只有一件东西让我感兴趣,那就是你的生理结构。沃格勒先生,我倒想在你身上做一次生理解剖。”他是个想要窥视艺术面孔后面内容的批评家,他否定创作过程中非理性因素的意义,也否定艺术家存在的价值。所以,他不惜以别人的身体和尊严为代价,用他的理智来剥开艺术的本质。尸体解剖一场戏是伯格曼对批评家就艺术本质所作的理性分析及其企图窥视和暴露艺术的非理性核心的一种嘲讽。
对于处在社会下层的仆人们说来,沃格勒的假面代表着某种未知物的威胁,他们对于无法理解的事物表示厌恶。管家鲁斯坦说的“应该狠狠揍他们一顿……”那番话,就表明了他们那种愚昧的心态。同样,沃格勒也向曼达坦陈他对那些企图看穿他的假面的人的反感:“我恨他们。我讨厌他们的面孔,他们的身体,他们的动作,他们的声音。可是我自己也害怕了,于是我变得毫无力量。”他恨他们是因为他们只把他当作满足他们的期待的对象,他们看到的只是他的假面,而他也只能用伪装去对付他们。
当演员戴着一副无从揣摩的假面时,他们令人心醉神迷,引发人们的期待和梦想。而当他们卸妆后露出真容时,他们就遭到否定和排斥。比如,埃格曼的妻子奥蒂莉娅深夜来访沃格勒,把他当作能解脱痛苦的救星。而当沃格勒露出真面孔时,她却大声嚷道:“我不认识你。”沃格勒清楚他自己的位置,所以当奥蒂莉娅吻他的手并跪在他脚下时,他的面孔才会因痛苦和憎恨而扭曲。他知道这些人对神秘事物永不满足的需要,知道他自己没有能力给予他们所想要的东西,也知道他们反复无常,随时都有排斥他的可能。
不仅沃格勒的催眠保健剧团是骗子,在同一个意义上来讲,那些资产者也是骗子,他们允许自己受到诱惑,接受欺骗。其实,演员是非理性和遁世主义的牺牲品。
沃格勒的装聋给剧团里其他人大展身手提供了很大的方便。他们把艺人这一社会角色从不同方面人格化了。葛兰妮那些无法理解的胡言乱语和巫术在宗教和科学的时代被贬为神秘主义。杜巴尔曾说,“葛兰妮的魔法咒语是旧式的,人们对它不再感兴趣,因为不能解释它,葛兰妮应该死了”。实际上,这个老巫婆离开剧团是为了去开发一项更现代化的事业——开药房。杜巴尔是假面演员的代言人,他代表了市场,随着资本主义的来临,他被置放于艺人与其观众之间。他不会变魔术,却向资产者兜售催眠疗法;他是剧团的公关先生,而对沃格勒却根本不理解。杜巴尔所代表的矛盾,是市场对感官刺激、神秘主义和娱乐的需要与艺术家对真实的固有要求之间的冲突。这种冲突在伯格曼摄制《面孔》和《魔鬼的眼睛》(1960)期间是很尖锐的。在后面那部影片里,他曾描述了对艺人无能为力所表现的恐惧。在《面孔》中,伯格曼涉及了他对电影这个媒介的疑虑,认为不可能在艺术完整性与观众要求之间走钢丝。他曾说,“对艺术的形式不要看得很重,对身体相对纯洁、精神相对完整的演员要力求尊敬”。这种对纯洁的极端要求是通过嗜酒的演员斯皮格尔(在瑞典文中意为“镜子”)来体现的。他表现出来的很多特点都反映了伯格曼在几乎所有影片中所力求体现的艺术家的浪漫主义理想。
斯皮格尔是艺术的虔诚奴仆,但他从未找到他为之献身的对象。他终其一生都在向往有一个锐利的刀片能把他从不纯洁中解脱出来,正如他在树林里对沃格勒所说的那样:“然后所谓的精神就可以超脱出这毫无意义的躯壳。”斯皮格尔代表了艺术完全自治的梦想,但是,当这种对纯洁的要求被推向极端时,就会变成毁灭性的,而斯皮格尔也真的毁灭了。他的名字(“镜子”)表明了他在影片中的功能。当他在树林里遇见沃格勒时,他马上从沃格勒脸上看出他的伪装:“你若不是个骗子为什么还要把你的真面目隐藏起来?”斯皮格尔也是对沃格勒的一种反衬,当沃格勒在市场上(也就是在埃格曼家面对资产者、当权者以及科学和文明的代表时)叫卖他的艺术并被贬为骗人花招时,斯皮格尔却坚持他对完美的追求而过着一种穷愁潦倒的生活。与斯皮格尔的命运相比,对沃格勒应召进皇宫这一举动愈发值得提出疑问。
如同伯格曼早先影片中对艺术家主题的处理一样,他在《面孔》中也塑造了一个基督受难式的形象。沃格勒的化妆活像耶稣基督,他的脸上带着沉重忧思和长期受苦的表情;他默默地站在维泽鲁斯面前就像是在接受罗马法庭的审讯;他有个门徒,即亚芒(曼达)。沃格勒被安东森扼得假死后,安东森就像犹大似的在事后悬梁自尽。也像耶稣基督一样,沃格勒死后复活升天——接受国王召见。
正如伯格曼在他许多影片中一样,《面孔》也涉及了困扰他多年的问题,即上帝是否存在?人和人之间是否可以沟通?影片的回答显然是怀疑的。比如,斯皮格尔在弥留之际对沃格勒讲的一番话:“我祈祷了一辈子,可上帝是不可理解的。我们一步步地接近黑暗……你看见别人在撒谎,可你也在骗人,滚滚不尽的洪流才是唯一的真理。”这里,伯格曼借斯皮格尔的嘴说出了他自己的内心的惶惑。影片不仅表现了属于不同阶级的人之间的不可调和性,而且还表现了同属一个层次的人,比如领事夫妇之间、杜巴尔与沃格勒之间、葛兰妮与剧团众人之间的隔阂。
正如瑞典评论家诺伦所指出的那样,《面孔》极其敏锐地描绘了艺术家与资产阶级、与科学批判主义、与广大观众的关系。伯格曼清楚地强调了那种关系是对立的。
如果人们注意到近十年来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一般文化状况,就会发现,《面孔》相当形象地描绘了艺术家与其消费者之间的冲突:严肃艺术被商业力量限制于一小群精英阶层;市场力量对观众起着操纵的作用;国家的干预是维持严肃艺术生产、使其与群众消费截然分开的最后手段。《面孔》可称为一部有远见的影片,它指出了在一个多世纪前还深深隐藏的这股艺术商品化的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