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好看吗?经典影评10篇
《乡愁》是一部由舒浩仑执导,纪录片主演的一部中国类型的电影,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观众的影评,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乡愁》影评(一):随舒浩仑温习美丽乡愁——刚从复旦的放映会回来
本来不打算去看dvdream的放映会了,一个是有课冲突,一个是怕看了之后又对童年的日子念念不忘了。后来老大要求大家都去,所以就去了。
《少年血》就不说什么了,很青涩的一部片子。整个晚上,蔡冠深厅里的观众都随着《乡愁》的镜头重温自己的记忆,也许是有关石窟门的,也许是有关部队大院的,总之,是关于每个观众自己童年的那段回忆。
《乡愁》的一开始很平淡,就是跟随舒导演的镜头、他与奶奶的聊天和他自己随意的叙述温习他所居住的石窟门的生活场景。有猫、有老鼠、有麻将、有老太太骂街、有井、有他就近读书的小学和中学……引起全场共鸣的是:眼保健操,开始!闭眼……还有《排球女将》开头那片烈火……还有还有!最搞笑的是,导演回忆和他表姐看通宵场电影时,提到记得最深的片子叫《W的悲剧》,他把电影的片头放在纪录片里,当音乐制作的字幕打出来时,全场惊呼:久石让!!!
随着生活片段的堆叠,纪录片的线索也随着导演的回忆清晰起来:老房子的过去渐渐褪色,周围的高楼已将那片地方围成盆地。片子的最后,导演对现代物质生活说了:我怀疑!我XX(忘记了)!片子开场的寂静与片子放完后场内的沸腾形成鲜明对比。
但是后来的提问时间可以说让我有些气愤了。我觉得《乡愁》是属于舒浩仑导演的一个相当私人的记忆,只是这个记忆能引起所有热爱生活,怀疑快节奏生活的人的共鸣。然而最后提问的人却非要把这部片子上纲上线,提高到一个如何保护石窟门甚至是逃离现代生活这样一个问题上来,我觉得他们完全没有看懂这部纪录片,他们只是对它好奇而已。至于这些人自己,我觉得他们对生活完全没有敏感度,这样一部充满导演情感的片子,居然没有能让他们回忆起自己心中那些美好的地方,却来质疑导演你是不是在反抗现代社会,想回到落后的过去,回到那大锅饭时代的集体生活!!!不可理喻。。。
还有个人问了个很不可理喻的问题:说导演你片子里给了老人家打麻将很长很多的镜头,是想表达什么吗?后面我和几个同学交流,大家都觉得这个人的问题太不可理喻了,她根本不知道石窟门的生活是什么形态的,那里的人是怎么生活怎么想的,就用自己的主观去臆断……哎~我真是被这个问题给气死了。。。
最后的最后,许多人围着导演不肯放导演走,都想和导演交流自己心中被唤起的那段美丽的记忆,我看到舒浩仑的眼眶都红了。当然啦,小得意一下,他特别预约要收藏我做的海报,啦啦啦~
然后我就在想,能把这海报做那么好,可能跟我自己对石窟门,对部队大院的生活发自内心的热爱有关吧!毕竟,没有情感的作品,不管什么什么作品,都不会是件好的作品吧。
还有想说的,碰到一个特别激动的女孩,拉着导演讲她的部队大院记忆。她建议导演去重访那些曾经生活在石窟门里,现在搬出去的人们, 她说她现在就很想把以前住在那整条街上、大家都互相熟识的人找回来;导演很伤感的说,那里的人们都走的差不多了。我后来跟那女孩说,我们家大院人搬家的时候,由于是同一批的,爷爷奶奶们都搬到了同一个离休所,儿时的玩伴都一起搬过去,现在还住在一起。她很羡慕我。但是,我没来的及告诉她的是:那些看着我长大的爷爷奶奶们,那些我看着他们老去的爷爷奶奶们,一个个的都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曾经热闹的大院,早上爷爷奶奶们聚在一起做操、下午聚集在门房间等报纸聊时事、西洋中老爷爷老奶奶相互依偎着散步的场景渐渐远去了……他们曾经精神抖擞的跟我打招呼跟我聊天,现在,都步履蹒跚了……很久前就有房产开发商打这片地的主意了,我不知道这个安静甚至有一点死寂了的小院子还能在高楼的夹缝中存在多久……
我没有来得及告诉那个女孩的是:亲眼渐见自己热爱的地方慢慢消失,亲眼见着陪伴自己长大的人们离开,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
真的,这部片子很感人,如果它有幸能出品,希望大家都能去买正版的碟来看……我一定会!
《乡愁》影评(二):并不高深,感受足矣
并不高深,感受足矣
即使对一个没有太多电影阅读经验的人来说,这恐怕也算不上一部上乘之作。以至于当我想下笔写点什么,却发觉没有更多的话可以说。
逝去时代的怀念,童年生活的追忆,商业文明的质疑与反思,一切都是那么明白了然,一眼洞穿,而作者几次按捺不住跳出来大声地诘问,更直接妨碍了它成为一部一流的纪录作品。
80年代的上海,石库门风情的老房子,幽深曲折的弄堂,这些怀旧符号哪个城市都不会缺少,每个城市却又不太一样,正是这些东西,构成了我们今天可滋观赏和反复玩味的文化记忆景观。大中里,也许会成为下一个新天地?但那不过是一张被过度消费的城市明信片。(舒浩仑在这里痛诉)而那些承载了我们全部历史记忆的建筑,却终于不可避免的在强大的商业文明席卷下消失,一并消失的,还有昔日那简单、缓慢、步调一致而又散发着诗意的生活方式。这几乎又是在老调重弹,一个被阐释了成百上千次的主题怎么拍都会让你觉得了无生趣(当然优秀的终归难掩其魅力),而如何在追求现代性的同时将城市记忆在发展中延续,这既非纪录片应该承担的责任,也非舒浩仑想要给出的答案。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除了对昔日家园的怀念与留恋,我很怀疑今时今日的我们会从中找到归属感。
所以他在动迁之前举起摄像机,记录下那一幅幅快要消失的生活场景,在这些差不多由老人组成的叙述片断里,麻将作为一个极其重要的段落反复出现,奶奶与牌友们的对话,用心的计算得失,多年未变的记账方式,这是整部片子贯穿始终也最触动人心的细节,在舒浩仑语焉未详的解释中,这种经久未衰的东方式娱乐传统大概有着一种时间定格的美感,值得一遍一遍去回味与揣摩,使他几乎是不加选择的处理素材。然而,让更多80后观众记住的可能却是这些:眼保健操凌厉的女高音、雯雯和“我”在瑞金电影院通宵观影的经历、80年代的新闻播报、小鹿纯子与排球女将……这些记忆因似曾相识而获得了间离的艺术效果,因遥远模糊而多少带着些反讽意味。
在一遍一遍的回望、重现与温情讲述中,舒浩仑部分地还原了80年代那特有的精神氛围,用琐屑的童年记忆连缀成一篇自传体色彩浓重的小说,拉拉杂杂、一泄而快,毋宁说深刻的主题或精巧的构思,有的只是纯真、朴素、温暖的情怀,影片尾声处,舒浩仑将机器调转面对自己,暗示着他既是这生活的亲历者,又是一个叙述者,虽然他的叙述失之客观冷静。而这,或许是因为他对这生活太过熟悉,也太过投入的缘故吧。
放映结束的提问环节,首个发言的女孩儿不解的问舒浩仑:“在这琐屑的记忆之外究竟有什么更深层的涵义?”我倒是想对她说,并不高深,感受足矣。
《乡愁》影评(三):导演舒浩仑接受网络电影杂志filmagazine.org的专访
舒浩仑接受网络电影杂志filmagazine.org的专访
(来源:网络电影杂志filmagazine.org撰稿人王小鲁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u/4a2f8ae301000arc)
来自上海,参展作品:纪录片《乡愁》
时间:5月19日中午于一家饭店
FM:我昨天看了你的《乡愁》,之前在宋庄看了你的《挣扎》,感觉视听语言与国内纪录片的总体上的一个风格倾向都有所不同。这与你在美国学电影有关吗?
舒:我觉得也差不多,但是美国的那个老师呢,他鼓励你帮助你找到你自己的声音,我在美国南伊利诺斯大学(SIU)电影系学习,我们那一拨学电影的,风格都差别很大。我们那一拨留学生比较多,然后各个国家都有,然后回到各个国家去拍,把片子拿回来去放,整个地域文化不一样,风格又不一样,千差万别,美国教育可能就是鼓励你,帮助你寻找到你自己的声音,这是他的一个核心的东西,至于你是否是不是能得奖,你的美学风格和审美趣味是不是受到欢迎,这不是它关心的。
FM:这个我相信,但你与国内做的不一样。比如技术上,还有就是你比较主观,《乡愁》这个片子充满画外音解说词。而且与大陆上90年代的新纪录片的纪实主义有所不同,大陆纪录片人更多受到直接电影的影响,拍摄者的主观隐退,当然这个直接电影是从美国来的,不知道美国现在对直接电影的态度是怎样?
舒:直接电影在美国早就不是一个潮流了。之前的怀斯曼只是这些纪录片大师的其中之一。为什么大家都敬重他,是因为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按照他的那种风格去做。他从来不改变,他不发展,他就是这样子,他就按照他那个风格去做,包括剪接。现在都用电脑非线剪接,但他不用这个,还是按照原来的那个方法去剪。他们应该是从这个角度去尊重他,直接把他当曾一个活化石去这么看。大家都不这样做了,他还保持电影手工艺人的那个状态。
FM:他现在还在拍吗?他是中国90年代纪录片人的精神导师了。
舒:还拍,但已经不对任何电影现象发言了。有新的纪录片现象出现了,但他已经不针对这个发言了。基本已经退了,进入了教科书的某个章节。
FM:你拍摄《乡愁》是怎么考虑的?从你的风格……
舒:当时我很清楚,我就要第一人称叙事。这就要在形式上有所突破,为什么我要在片子里出镜,原因也就在这里。我拍摄的过程也是一个重访的一个过程。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带着摄影机去重访,所以我想把这个过程记录下来,包括我和他们的对话。
FM:发现你还用了一个摄影师。你还自己拿着一个摄影机。结构是:他来拍摄你去拍摄故里的行为。
舒:我手里拿着一个小机器,摄影师拿着一个大机器,数字BETA。我一边在说话,一边手里拿着机器。
FM:你拍的素材和他拍摄的素材最后谁占的比例更大?
舒:这个我不知道,后期剪的时候都混在一起了。你看到那些摇晃的那些镜头几乎都是我拍的。
FM:我感觉是他拍的素材在片子里更多。
舒:对,有一些营造气氛的镜头,我没有办法拍,都是他拍的。
FM:你这里比较有意思的是,里面用了大量摆拍,黑白画面里的内容是不是全是摆拍?
舒:基本上都是。
FM:还用了很多老资料的东西。
舒:老资料的东西你能看出来那是用了老资料。
FM:包括那个电视播音员?
舒:对对对。
FM:在路边吃早点的那个呢,是资料还是摆拍?
舒:买油条的那个?是摆拍的。
FM:但现在这个街和你童年时候的街肯定不一样,你是不是换了一条街来拍?
舒:是换了一条街,但还是那块地方。看起来老一点的地方。没办法后来我帮他们摆了一个水果摊,卖油条的也不在那个地方,但后来我花了钱了,我给了他一百块钱。然后找了群众演员去那里买油条。
FM:你拍这个片子花了多少钱?
舒:还好。因为这个地方主要在我家那一块,顶多是胶片的费用,两三万吧。机器是别人免费借给我的,胶转磁也是上海电视台的朋友喜欢这个东西,给我们免费转的。
FM:用了胶片?哪一块是胶片?
舒:黑白的部分都是用胶片拍的。
FM:这个片子打算在哪里发行?
舒:现在上海有一个民营书店,下面有一个出版公司,要连书和带子可能要一起出。书就是些影集,一些访谈,评论啊。我和上海的一个摄影师陆元敏很熟,陆元敏一直在上海,从80年代末一直在上海拍。他是一个文化馆里的,给领导拍会议的,但他平时就出去拍上海。在出书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些照片。
FM:你拍的时候是不是借鉴了他的图片的一些东西?
舒:其实我带了我的摄影师去看他。因为我的摄影师不是上海的,是山东的,所以我就特别带了我的摄影师去他家里,跟他聊一聊,谈一谈这些图片的体验。
FM:这个时间你筹备了多长时间?
舒:很快。我02年从美国回来的时候,我奶奶告诉我说大中里要拆,我当时说我操,这个地方说没就没了,我就想我不能去申请这个基金那个基金了,等申请下来这里也没了,我先自己花钱去拍吧,自己先去把它抢救下来吧。当时就是抱着这样一个目的,去抢救这个影像。90%的素材是在02年拍摄的。 05年的时候,我再重新拿出来的时候再做了一些剪辑,再补拍了一些东西,周围又有了一些变化。又拍摄了10%。我拍的时候小学还在,我后来拍的时候就成了中凯城市花园了。胶片那一部分是在之前就完成了的。
笠人:你那里头有几个镜头我很喜欢,一个弄堂,里面有几盏灯,大概四盏灯,一个一个亮起来,那个镜头很漂亮。还有搓麻的镜头也很漂亮。
FM:你下面的计划呢?
舒:我下面的计划是我有个剧情片在做。其实,我在这个纪录片里有一些素材,在80年代的素材,由于纪录片媒体的限制,纪录片结构的限制,我没有在这里展示出来,我想再拍一个剧情片,更多是我在80年代的成长经验的东西。
FM:还是一个个人的成长经验。
舒:这个剧情片和这个片子关系可能不大,但是环境可能会有点接近。自己写的剧本。
FM:你是怎么设计的呢?是做一个独立影像的东西,在国外发行?
舒:这个东西,我可能要走国外电影节。
FM:这是你第一次参加这个电影节?
舒:第一次。
FM:昨天你们有一个讨论,听说蛮激烈的。这一块你怎么看?
舒:其实包括朱日坤包括曹恺,他们都认为内容的东西都是很好,排片啊选片啊都很好。但是,怎么让更多的观众来看片,我觉得他们做的有欠缺。独立电影这种东西,市场需要教育、培养,观众也需要教育,你也得培养观众,让他们有这个方面的观影习惯。美国独立电影也有过这样一个阶段,从无到有,走到现在能够和好莱坞商业电影抗衡一点。
FM:这个比较有意思,美国独立电影也开始类型片化。这次影展和他们聊,也说某个片子是类型片,我不知道之前有没有这个意识。
舒:你说的美国独立电影类型化的原因是什么?
FM:一个原因是市场。
舒:一个是市场,再一个就是米拉麦克斯,还有圣丹斯,这些机构开始对独立电影进行体制化,他们也形成一个小体制,当然这个体制比好莱坞那个体制会弱很多,而且相对来说会更人性一点。美国独立电影人的电影若不能送到圣丹斯,对他们的打击会很大。进不进国外的电影节倒是次要。
FM:能不能介绍你上次拍的《挣扎》。律师为工人维权的那个。
舒:挣扎其实是我在美国的毕业作,我还是想回国拍。我想做选题,原来没有回去嘛,我怎么做呢?就看《南方周末》这类报纸,看到这个题材不错,我就报上去了。老师说你去做吧,然后我申请到一个基金会的钱。
FM:拍这个片子的资金状况是怎样的?
舒:没花多少钱,其实拍这个片子很挣的,在海外卖的非常好。这个为什么呢?其实并不是这个片子好,主要还是题材。这是一个全球话题,人权,这是整个国际化的话题,他们喜欢这个话题。这个片子拍倒对我没什么,是最传统的一个拍法。相对来说,在海外也是大家一看就看得懂。
FM:这个片子你说的传统其实是美国纪录片使用比较多的一种拍法。在中国90年以来这些东西一直很少,到现在才好一点,有一些人在自觉的去做,去维护人权参与社会啊,去追求一些比较外在的社会效果。还有一个你与内陆人不同的是,大陆纪录片人比较喜欢用长镜头之类的手法去拍摄人物的状态,但他不把他想给予你的这个状态直接用话说出来。但你讲的比较明白。你这个片子给我的一个印象最深的是,非常直接,许多状态的东西以第一人称的东西说出来了,要么是直接说出来,要么就用字幕。
舒:对。所以那次云之南的时候,有崔卫平和张亚璇那一派认为,这里有违背纪录片规则的一些东西。然后有另外一拨认为非常好,应该鼓励纪录片的多元化探索,不应该让拍的纪录片都一样。
FM:那次是针对的哪个片子?针对的是什么?
舒:也是《乡愁》。当时我不在场,据说在这里有了两三个小时的争论。主要针对的就是搬演的问题,这是不是纪录片的问题。
FM:这个问题其实在中国95年前后就有出现。当时中央电视台一些纪录片栏目就明目张胆地进行了搬演,受到了很大的很多学者的反对,在国外,也是94年左右,出现了一个后现代纪录片的观念,其实一直都在争论这个搬演问题。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舒:对。其实对我来说,比如那个麦克·摩尔的纪录片,他的纪录片在传统的记录片界里也受到了一些批评和质疑。但你不能不说,正是因为他的纪录片在美国院线放映了,其他纪录片才有了在院线放映的机会。从他开始票房上去了。
FM:我刚才就想说这个,他这个形式是非常容易跟观众进行沟通的。他把纪录片娱乐化了。
舒:对,从他开始后,纪录片大规模上映了。他突破了。就是他突破了其他的纪录片也开始在院线上映,比如去年的那个《抓住弗雷德曼一家》也开始放,这个片子也特别棒。主要的是拍摄那个家庭,一个人和他的父亲被冤枉成是对儿童进行性骚扰,那个家庭里的人习惯把家庭的一些活动拍下来,后来爹死在监狱里面。他以前有很多很丰富的影像资料,最后导演也很认真的进行一些回访……我觉得纪录片和剧情片是用不同的方式去表达一种东西。
FM:我想知道,除了这个商业的开拓之外,对于纪录片本体来说,你怎么看现在西方的这个后现代纪录片(在西方也叫新纪录电影)?
舒:其实所谓的新纪录片在美国有几个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一个是麦克摩尔,还有一个汉堡包的那个,名字叫什么我忘记了?让一个小白鼠每天吃麦当劳,看会不会得病。这种东西纪录片里面也很少这个东西。还有一个美国的小孩,从六七岁的时候家里就有8MM摄影机,积累了20多年的影像资料。他是一个 GAY,然后他家庭情况也很复杂,他的母亲也被强奸了,他一直生活在一个动荡不安的家庭环境里。他一直有一部录象,面对录象机倾诉,然后把它剪出来,这就是说纪录片到底要拍摄什么东西,不再是在某一个范围,某一个题材,纪录片不再是大家一提到就联想到是关于边缘人群,关于劳苦大众,关于苦大仇深,纪录片开始有变化了。但也不是说它完全脱离了这个东西。现在新纪录片正在发展过程之中,没有办法用有个完全学术的定义来定义它,主要是现在对于过去的经典纪录片有了一个不同程度的解构和建构,切下去一块再加上去一块。
FM:你这个《乡愁》要按照这个新纪录片的观念来衡量,其实是可以作为后现代纪录片的一个标本的。后现代纪录片的观念,在国外国外都有很多争论,主要是关于真实观的争论。
舒:我从来都觉得真实都是相对的。其实都是主观的东西,你剪辑了嘛。我不是说这个东西没发生,我再在现场摆拍,这就不是一个纪录片的问题,而是一个道德问题。
《乡愁》影评(四):乡愁是每个人心中的一种情结
来到中国真实影院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今晚的《乡愁》期待了半年之久,本来双城记中更期望的新加坡之篇《备忘录》不知什么原因取消了,伴有点小小的失望!我很能理解对于一个不喜欢拍照比较低调的人来说,始终在镜头面前手持摄像机晃来晃去纯粹是为自己留下的一段纪录,一段对于乡愁的记忆,所以说这是一部导演舒浩仑的自己的纪录片。
《乡愁》是导演对于即将拆迁的大中里石库门房子的一个忠实的记录,对于个人生活中眼看着即将逝去的重要一部分的一种缅怀,纪录片开头并没有很深入得去描写,就像讲述舒导自己的生活中的片段,一个个石库门的场景,比较单薄、但很写实。每一个地道的上海人看到前段部分一定会感同身受,哪怕是单一的一个定格镜头就能勾起很多回忆了。随着影片的深入背景音乐、朦胧的黑白场景、旧时的电视片段、模拟的影院场景以及儿时怀旧的歌曲等手法的使整部片子逐渐丰富起来,同时舒导也更多的加入了对于上海石库门消失现象自己的观点和想法,虽然不能让大家都认同,但毕竟是自己的一部片子。
整部片子我头脑里一直使我想起一个逝去的人:我的外婆。外婆过世已经三个年头了,逝水流年。年轻时来到上海就跟着外公一直住在石库门,当时的新闸路一带的石库门是比较好的。可能是由于文革的关系,自从我懂事之后才通过一些老照片才知道外公外婆的一些陈年旧事:生在大户人家的外婆想当年结婚的时候竟包下了跑马场(如今人民广场)对面的最显赫位置两个楼面的大饭店,那是40年代一个真正国际化开放的都市,上海的社交名流、电影明星很多都悉数到场前来祝贺,很难想象这是怎样一个场景?然而石库门一住就是60多年几乎是一辈子。我从小喜欢去外婆家石库门玩,邻居们都很和善、友好,不论是一楼的灶台还是顶层的晒台虽然很挤但各家门前楼梯保持干净、整洁,这有些不同于现在石库门杂乱的情景。记得外婆身上一直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吸引我,想让人去亲近她,我也相信气质是人身上固有的东西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至今留下过很多和外婆80年代的黑白的照片一直非常喜欢。石库门的老人们特别喜欢聚在一起打麻将,二六角的上海麻将,输赢也就十几二十元钱,每天都乐此不疲,聊聊家常,邻里之间各家长各家短的琐事就是在麻将桌上议论开来的,时间也是在这样的消磨中渐渐溜走的,就像舒导的奶奶那样,离开石库门后那种难以割舍的情节是我们根本无法理解的......
崇德里搬迁比较早原址上盖起了现在的国际丽都城,之后她又搬往西康里的石库门住,再往后身体不适就一直住在我家直到过世。 在6个儿孙辈中我和外婆算是较亲近的,临走前的几天在床边单独找我聊起她的一段过往,我也为了没有能满足一个老人遥不可及的愿望而有些遗憾----想让我替她找到60多年前老家湖州一起出来的做皮匠的小伙(已忘记姓名),希望能见上他最后一面!!!一段封层太久的情感,总是到最后才会留给最爱的人,哪怕是一个即将去世的老人?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一种乡愁情节,在这个日新月异的社会,不管你是不是上海人,我们大多数人是在被社会逐渐改造而不是在改造这个社会,自己身边的变化伴随着时代的变迁就是这样向前发展着,也许会有很多无奈,可有多少人又能独善其身呢?
《乡愁》影评(五):《乡愁》的故事梗概及参展得奖纪录
《乡愁》的故事梗概:
当导演舒浩仑得知他家三代人曾经生活的石库门里弄大中里快要被拆迁时,他决定拿起摄影机回去纪录最后的时光。随着捕捉将会失去的影像同时,他怀疑有谁真的会为城市发展而着紧?
而改变又对城市、居民、社会有何真实意义﹖ 从和奶奶聊天,游走于迂回的弄堂里中,到重拾他儿时生活的片段,纯朴温暖的石库门生活点滴活现在我们眼前。同时,导演敏锐的观察和深刻的内心独白,也真实地反映了居民们为大规模的城市发展所付出的代价。
乡愁 Nostalgia –纪录电影,70分钟,
第三届(2006)Reel China当代中国纪录片双年展的最佳纪录片奖
纪录电影《乡愁》将于2007年7月26日在香港艺术中心举行香港地区首映
(暨作为“转出真亚洲”纪录影展的开幕电影)
纪录片《乡愁》在全球最重要的当代艺术展-第12届卡塞尔文献展上作正式展映(2007)
第55届柏林国际电影节“Talent Campus”单元
2007亚洲文化研究年会开幕电影及其专题研讨会
2006年度中国十佳纪录片之一 (中国独立影像展)
云之南纪录影展正式参赛片 (2007)
第3届中国纪录片交流周正式参展片(2006)
北京宋庄美术馆永久收藏
媒体和专家赞誉:
美国全国公共广播电台(NPR)称其为一首关于逝去的上海的电影诗
深圳晶报称其是2006年“纪录片的经典之作”
《乡愁》影评(六):看《乡愁》,思乡愁
舒浩仑的三部公开作品中,这部《乡愁》问世最早,然而却是我看得最晚的一部。不管是短片《少年血》、剧情长片《黑白照片》,还是这部纪录片《乡愁》,当中都带有作者浓厚的八十年代怀旧情怀,都可以说是作者对自己童年和青春时代的追忆,而《乡愁》是最能引发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出生的这批人的共鸣的一部作品。
上海的石库门之于我是一个陌生而多少有点排斥的他者,2007年的夏天,我曾经在石库门的阁楼里住过一个多月,由于不习惯每天爬梯子上来,还曾经从阁楼上摔下来过,摔得头破血流,也由此终结了我短暂的上海生活。而对于导演舒浩仑来说,石库门却是他全部童年记忆的承载之处。在这座叫做“大中里”的石库门弄堂里,他上完了小学和中学。每天早上到油饼摊上买早点,掐着铃声去上课,与青梅竹马的女同学一起做作业,与懵懂中爱恋的姐姐一起去看通宵电影……这些幼时的美好记忆随着大中里拆迁的日益临近仿佛一下子涌上心头,促使他拍下这部纪录片。
在这部片子里,舒浩仑既是记录者,又是拍摄对象之一,他拿着摄像机在自己曾经的栖息地四处奔走,面对镜头畅谈回忆成为了该片的主线。于是我们看到的,不只是一个上海老式小区的现状,而是导演自己的一次寻根之旅。跟着他的摄像机,我们似乎完全进入了一位上海本土人的童年时代:那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浪漫风情,没有摩登和现代,有的只是青涩的情感、亲密的邻里关系和朴实的物质生活,而这些正是导演最为珍视的东西。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上海已不再是导演熟悉的样子。昔日的石库门小区变成了名为“新天地”的小资休闲场所,当年此处的居民被搬到远郊,甚至无力再在自己的故里停留、消费;导演就读的小学被拆除,就读的民立中学的办公楼被改造成“老洋房”写字楼,以满足世界各地的白领对于老上海的想象和消费;在四周拔地而起的众多摩天大楼面前,幸存的大中里显得越发矮小和黯淡。
面对这一切,导演发出了振聋发聩的追问:“难道所有人都喜欢这些时尚和现代吗?难道这些高楼大厦才是上海的象征吗”导演激愤地说“我不信,我怀疑”然而在这些高楼面前显得渺小和脆弱的他却无力改变这一现实。
看到片尾,我想起北岛的《城门开》和齐邦媛的《巨流河》里的相关文字。13年后重返北京的北岛站在曾经生活了20多年的三不老胡同中,发出“此处故乡亦他乡”的慨叹,这一幕与齐邦媛在《巨流河》中近50年后重访南京宁海路的情景如出一辙。
其实,岂止是他们永远地失去了故乡,即便对刚满三十岁的我来说,这种体验同样非常强烈。
我的童年在小镇医院的大院里度过,那一排平房住的都是差不多时间分配到医院的职工及其家属,因而我拥有一批年龄相仿的小伙伴。小的时候,小伙伴们放了学,便一起在医院里养蝌蚪、捉知了。晚上,大家总是约好一起到谁家里看电视,而在夏天,大人和小孩一起在平房前的过道里乘凉、聊天。在小镇上,有一条热闹非凡的老石板街。石板街是我童年最快乐的场所:在老文化站看香港警匪片,在老浴室里洗澡、听老街坊诉说家长里短,在游戏厅里玩电玩,在文化站对面的商店里购买玩具……
2006年的秋天,当我回到阔别七年的小镇休假时,发现小镇上的一切已经面目全非:医院里的那排老平房早已被拆除,成为了一片菜地,连整个医院都要被搬迁到小镇西北角的镇郊,原址用来盖住宅小区;而老石板街上则是一片破败的景象:玩具商店早已关门,老瓦房摇摇欲坠,众多老字号要么搬迁、要么倒闭。
我就这样跟那个记忆中的故乡画上了休止符。在现代化浪潮无处不及的状况下,舒浩仑、北岛、齐邦媛和我们每一个人都永恒地失去了故乡,无奈地在钢筋水泥的建筑里享受着自己的一处蜗居之所……
《乡愁》影评(七):以怀念之名
有多久不曾回去十二年时光的老房子了呢?看到《乡愁》的时候,忽然感到,在四围高楼大厦之间,依然孤独而顽强地站在那个地方,是老房子的福气,尽管,对于我们芸芸众生来说,不如拆了拿钱来的实惠。
舒浩仑的记忆在于他的童年——七零-八零年代的上海石库门,他静静地将dv对准楼道、窗口、猫、他的奶奶,几十年如一日的邻居,以及那些曾经的少年意气。惊喜在于惊现的二十年前的电视节目,昔日的少年儿童如此虔诚地歌唱着幸福生活,而今日的世界早非所想。大中里,尚未但必将被淹没在城市现代化无情而必然的进程里。
本以为免费进影城看两场所谓“上海青年导演作品巡展”是一种纯粹学院标榜自身实力的商业运作,不想见到了映照我童年的幕幕,想起来,好歹,我也算渡过这般岁月的一员。
连同下面的《少年血》,其实并不是什么大师手笔,甚至都能找到二十年前那种死板的感觉。可是还原的那些二十年前的细节,真真切切,仿如我自己年少的昨日,在弄堂里奔走的眼目所及。
很明显,舒老师选了一个很容易被共鸣的题材,讨巧地赚了我们的心绪,世界上总有怀不完的旧,忧不完的愁,不怀念石库门,迟早会如石库门崛起的七十年前怀念更古老的东西一样怀念今天的一切。他们来了,她们走了,它们都不在了,到最后,我们也不在了,我们的下一代,痴痴呆呆望着今天的照片,发出一声声唏嘘,玩命在寻找纪念的理由。
《乡愁》影评(八):真实影院放映《乡愁》,青年导演舒浩仑亲临现场
真实影院放映通知:
本周日5/25/14:00【观映纪录电影《乡愁》】,
真实影院邀请青年导演舒浩仑亲临现场,就影片与大家面对面交流
时间和地点:2008年5月25日(周日)下午14:00点,真实影院放映厅
(静安区威海路696号11栋411,近茂民北路,民立中学、沈坚强游泳馆、文新报业大楼斜对面)
交通:地铁2号线南京西路站1号口出站
公交49路文新报业大厦站下车
联络电话:021-62552600
放映的时间安排:
14:30:纪录电影《乡愁》的放映
15:50:现场交流会 导演舒浩仑就影片一起与大家交流
主持人:雨田
《乡愁》影评(九):在记忆里放一场属于自己的老电影
说来也巧,去创库源生坊看舒浩仑的《乡愁》之前,我先去景星花鸟市场转了一圈。不是不知道花鸟市场日益只剩下一个抽空内容的壳,可每次去,仍对它“自爆自弃”的速度和颓败程度吃上一惊。不为凭吊追忆,只要那家罐罐米线店还坚持营业,每隔一段时间,总免不了光顾一趟。左邻右舍多已搬走,老旧的店面依然老旧,许多老旧挤在一起,至少精神上是矍铄的甚至骄傲的;如今孤掌难鸣、苦苦支撑的模样有些落寞,有些倔强,还有些“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死硬。与我相熟的店主老先生常捧本旧书在读,那天摊在桌上的,是1984年某期的《英语学习》。我不禁笑了,在这样一条街开这样一家店看这样一本书,全是“过去”的姿态。高楼大厦的夹缝中,有多少这样的“过去”残存着,并被一些眷恋过去的人找到。罐罐米线端上来,边吃边打望,一个举着相机的身影闯入我的视线。这里无甚风景,除非眼下最后一小片“顽抗”就是他眼中的风景。忽然间若有所悟:固执地找来这家小店,固执地要相同的食物,其实就是一种凭吊。新旧交替的“结点”常会启动我们记忆的某个隐秘开关,过去纷至沓来,刷刷刷在你脑海中一帧帧流淌——提醒你,许多的人和事,曾经的欢声笑语,它们真的存在过;皮之不存的时候,该走了……
带着这样的怅然看《乡愁》再合适不过。即便没有上海石库门老房子居住经验,那逼仄而充分利用的空间,局促而从容不迫的生活节奏,又交心又隔肚皮的邻里关系,也轻易唤醒尘封的记忆——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视线跟随摄影机来回穿梭,倒像在自家外婆的老屋里“横冲直撞”一般自在亲切。记得老吴曾说,拍纪录片最主要也最难跨越就是跟拍摄者之间的关系处理,所以一般大家都从自己熟悉的环境、尤其家人开始尝试。舒浩仑也不例外,大中里三号的住户们显然对他的镜头不无好奇,却并不躲避。这里面有多年邻里的熟稔,也有上海这个城市繁华旧梦哪怕凋零也比别处“见过市面”的底蕴,比如做得一手好菜的邻家好婆,年逾古稀还很注重自己的形象,虽不明确拒绝,口里总说人老了不值钱了,有啥好拍的!一边厢却不由自主地整整衣服,拢拢头发。从这些动作里我们不免能够遥想她当年的青春芳华:做了一身新旗袍的少女去大光明影院看一场电影,兴冲冲去照相馆拍一张摹仿明星照,攒了许久的零用钱在兜里拽得老紧,推开凯司令大门的神态却试图老练。咖啡香的氤氲热气能温暖亭子间里的一辈子,渺茫的梦想就这样慰籍夯实的岁月。象王安忆写的那样:“其实,每一日都是柴米油盐,勤勤恳恳地过着,没一点非分之想,猛然间一回头,却成了传奇。”
百年老屋和几代记忆纵横交错,决定了舒浩仑镜头的绝对主观。他不但在片中大量穿插评书、老歌、老电影烘托气氛,还动用了一般纪录片所罕见的“颁演”方式呈现脑海中的过去,进一步模糊了“纪录片”和“故事片”的界限。这或许正是本片引起争议的最大原因。什么是纪录片?并无一个确切定义。纪录片又被叫做真实电影,那什么又是真实?记忆里的真实包不包括在这个范畴?小川先生总结纪录片的两大要素,一是时间,二是在场。那么用什么方式记录时间,用什么方式表达在场?《乡愁》一片给我的整体感觉就象舒浩仑在记忆里放了一场老电影,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也记录了真实,属于他的、用成长表达在场的真实。而这种相对的“真实”,又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一种对当下真实的拒绝,惆怅因此而生,并贯穿全片。尤其当舒浩仑带领镜头去“造访”隔壁里弄,父亲老友家的窗口探出一张女孩的笑脸,仿如儿时的玩伴小炎,这种拒绝达到高潮:少女下了楼,昔日重来的恍惚瞬间退却,舒浩仑的感觉是,现在的时间飞速远去,过去的时间亲切无比。
时光卸去生计的沉重,留下审美的光辉,过去的面貌,只有在与过去分离时,才幻化得美妙。舒浩仑心中的石库门生活暖老温贫,邻里们守望相助,与现代钢筋水泥的冰冷丛林相比,透着人性化的诗意。可反过来想,假如不离开,假如三代同堂,假如兄弟为张罗结婚的新房而烦恼甚至反目,假如姑嫂为回沪知青子女的落户问题斤斤计较,假如妻子在公共厨房做饭又为芝麻小事跟邻居吵了一架……诗意还能维系么?有选择才会对选择的结果一唱三叹。《铁西区》里的居民们没有选择,所以片中同样在老屋住了一辈子的老头说:“走也难受,不走,也难受。”秉爱没有选择,所以她死抓住土地不放。今年五月在北京逛南城胡同,特别记得在一处拆了一半的小院里遇到一位大爷,他一边抱怨这地方没法住了,一边充满自豪指点着房梁上依稀可见精美的砖雕,对昔日小院的繁华如数家珍。他或许代表了无论何处老屋居民最普遍的心理:既向往未来又眷恋过去。故土难离是不错,可搬离老屋意味的生活条件改善也明摆着。普通百姓承载不起保存历史的重任,草木一秋,人活一世,转瞬即过,对眼前利益的追求乃人的生存本能,不是一句“目光短浅”就能简单概况。我在写苏州老街的旧文中曾这样反思:“这些所谓的老城,实际残留的是二三十年前的中国,每一座城,每一条街,都曾有这样的我们在生活。为什么现在,再回望,一些人留在原地,一些人却成了看客?我还能再过日日跟马桶作战、洗澡是节日、没有隐私、逼仄的生活吗?答案几乎是不加思索的否定。”
回不去了。面对加速巨变的时代,我们心底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慌,舒浩仑对此其实也有着清醒的认识:“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人已经被拉上一列开往明天的火车,不赶上就会恐惧,害怕被遗忘在阴暗的昨天。”一面生怕被落下,一面又开始加倍追忆过去,这便是我们共同面临的感伤和尴尬——无可奈何花落去,却再不可能似曾相识燕归来。
上海女作家殷慧芬曾用多个中篇为我们勾勒出一幅鲜活的“石库门风情画”,主题不外乎两个:一是坠入底层生活的挣扎,一是挣扎的失败。这其实也暗合了石库门房子的兴盛衰亡:过去,单门独院的优雅结构代表了城市小康;如今,各家各户错落的杂乱容纳了三教九流。以《吉庆里》为代表,透过向往石库门生活白领小雨的双眼,这挣扎在无奈中强撑尊严,因此加倍无奈,败落的结局早已注定。小雨重又成为石库门的过客,带着石库门的气息,对小说而言大概是最好的结局,对现实中的人们却不。所以舒浩仑扛起摄像机,面对镜头,走进记忆,开始记录一段属于他的,极具倾向性的“乡愁”。念兹在兹的复杂情感如奈保尔之于印度,白先勇之于台北,面对生于斯长于斯因而无法控制(某种程度上说也无心控制)的扩散性情感——对舒浩仑而言其“代名词”就是大中里——我们都是“有缺陷的生灵……有裂缝的眼镜……是一种不完全的存在,是偏见本身。”(奈保尔语)
既是偏见本身,就不必追究偏见存在的理由。纪录片不承载教化责任,不是战斗檄文,更不是社会病灶的解剖刀(虽然它们常被当作是,或被误以为是),一个人的视角只能代表他自己。舒浩仑选取的这个角度不探讨石库门生活的利与弊,不涉及城市化进程中老建筑的去留商榷,只是自我记忆的一次梳理,并因寄托过多情感而在梳理过程中难以自持。
那个在房顶上乘凉,幻想自己是孤胆侠客的孩子;那个踩着铃声去街对面上课的少年,那场忽然而至又翩然而去的青春萌动,都随通宵场电影的最后一道追光沉寂。然而,它们留存在与“大中里”相关的记忆里,历久弥新。拆迁的风声,隆隆的推土机才格外令记忆的主人心惊。相比之下,我倒更欣赏石库门房子老住户们的波澜不兴、宠辱不惊。比如楼下爱种花、好锻炼身体的阿伯,笑眯眯说:“江泽民也不如我!”面对“为什么”的追问,从容作答:“他地位比我高,钱比我多,可玩得不如我。人生不能太悲愁,安逸自有安逸福。挣一万开心,跑一万步同样开心,信仰不同嘛。”还有从1959年起就在弄堂收垃圾,并把弄堂的“安全大业”主动抓起来的“阿翘”,强烈的“出镜”意识:他叫旁边的女人走开,一个人盯着镜头好好“表现”了一番,分外让人感觉弄堂虽小,也是江湖,一不留神就卧虎藏龙。其实最典型的就在身边,拍摄者自己八十高龄的外婆:每天用手帕包三十块钱跟邻居们打打小麻将,一张信纸折四折细细记帐,脸上皱纹丛生却难掩清秀——这是无论怎样都不放弃自己,要强了一辈子才得以完好保留下来的气质,映照得老照片里的芳华加倍沉静。生活方式和生活信念的延续关键在人,否则,就算住在被改造的石库门房子里,就算坐着三轮游胡同,也不过是在“活道具假布景”中自欺欺人。老房拆迁,从这个意义上说,并不可怕。用记忆,用文字,用镜头,铭记有许多种方式。
片尾特别提到一位搬迁后迅速痴呆的老邻居,只记得“大中里”三个字。所谓物伤其类,外婆对拆迁的忧虑更深了,可她也只是淡淡说,拆迁对老人总归毋大好。这不禁让我想起一部电影《剃头匠》,同样表现老年人生活里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影片的基调哀而不伤。为自己操办后事的敬大爷跟舒浩仑的外婆一样,再担心,也是淡淡的。老屋与老人之间,大概有着灵魂层面深刻的缘牵,也因之获得油枯灯尽、悲欣交集的释然。
前段时间在某期《南方人物周刊》里看到过一篇对舒浩仑的访谈,里面提到他原本计划拍摄公共灶间十来户人家下班后一起生火做饭的情景,怎么都拍不成,那一刻,舒浩仑忧伤地意识到,过去的生活方式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属于上海石库门房子过去的生活方式究竟什么样?王安忆的《寻找苏青》里有一段恰好提供了答案:“上海的工薪阶层,辛劳一日,那晚饭桌上,就最能见那生计,莴笋切成小滚刀块,那叶子是不能扔的,洗净切细,盐揉过再滗去苦汁,调点麻油,又是一道凉菜;那霉干菜里的肋条肉是走过油的,炼下的油正好煎一块老豆腐,两面黄的,再滴上几滴辣椒油;青鱼的头和尾炖成一锅粉皮汤,中间的肚当则留作明日晚上的主菜。这生计不能说是精致,因它不是那么雅的,而是有些俗,是精打细算,为一个铜板也要和鱼贩子讨价还价。有着一些节制的乐趣,一点不挥霍的。它把角角落落里的乐趣都积攒起来,慢慢地享用,外头世界里的风云变幻,于它都是抽象的,它只承认那些贴肤可感的。你可以说它偷欢,可它却是生命力顽强,有着股韧劲……”
我想舒浩仑怀念的,就是这些。似水流年里的平常日月,构筑了他的乡愁,给人天长地久的错觉。如今,他用南斯拉夫电影《桥》的主题曲跟它们道别:
“啊朋友再见
啊朋友再见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乡愁》影评(十):没有态度的影片充满力量
一开始和婆婆交谈的时候,我就在想,是导演在那边架了一台摄像机,还是摄像师另有其人;直到看到影像的移动,才发现第二摄像师的存在——他在记录“记录”本身,于是,叙事的氛围变得更加浓郁。而当“叙事”演绎到让观者觉得“那是真实”的时候,“技巧”就已经无足轻重。
“我怀疑”“我不信”——的确是非常有深度,发人深省的叩问。我们总是不知道“what I want & what I need”,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大学毕业生,成为了一个职业者,甚至成为了一个爸爸或者妈妈。但是,试图要搞明白一切再进行“生活”未免又显得故弄风情和矫揉造作——里弄的人们生活的质朴和真实,不关于他们多么有哲思的觉悟,而是关于对于生活“真实”的踏实的质朴的理解。大叔关于“十万步”和“十万块”的笑谈,却谈出了太深的力量和境界——那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自我安慰,而是真真切切的说给自己心里听的生命宣言。
这样的境界,越是入市,越是小有成就的人,却是越难达到。
想起香港中文大学的顾大庆老师之前做过的一次讲座,讲到香港人因为某码头的拆迁而集体静坐抗议的事情,也想到了“集体记忆”这个关键词。城市的变迁必然带来了居民集体记忆的消失——而一种保护集体记忆的方法,只要让居住者离开了这个场所,就只是一场展览的作秀——而在这个时代,经济的车轮已经无法再这里留下原来世代在这里居住的人们了。核心的矛盾与建筑无关,与金钱相关。
作为建筑学的学生,导演摆出的问题——那样的建筑创作就是提供一张消费的名片而已——我无法给出答案。本科毕业设计,八校联合,做的重庆十八梯旧城那块地:十八梯在重庆,也是被怪兽所包围,如片中所说(“夜晚,这些怪兽发出的灯火更显出它们的狰狞和里弄的脆弱”)。有一次我和党员再次去踏勘基地,在那样的环境中,照了照片确实觉得还不够,还不够,于是开始录象。布满污迹的墙体,不知通往何处的楼梯,一片破败的景象,砖头里的碎花布,长满青苔的水龙头,一切的一切似乎和我的生活那么断裂,但置身于其中又有一种亲切和依恋的感觉。一个个脸上布满了痕迹的老人们做一个个的院子里晒太阳或者发呆,打上一盆水在街边漱口或者洗头——重庆依山的叠院和上海的石库门,又何尝不是一样?
回过头来想,当然时的毕业设计,对于这样的街区,我做到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到。建筑学里关于美学的,关于形式的,关于浪漫的一切,到了这里,都显得那么陌生而苍白。
影片中的眼保健操,和我们小时候一样一样的,从配音到名称,除了录音开始的“为了革命”被剪掉了以外。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抓教育的大人们,真是无比地偷懒。
破旧的篮球架上,一个尖尖的喇叭对着天空,篮球架周边的空气随着声波的传递显得有些波动和超现实,“培养成身体、精神、心灵健全的劳动者!”心中不禁一顿:“成长”是什么?这些教育者又何尝懂得?后面《我们多么幸福》的合唱,又何尝不是关于现实和“现实”的并置呢?
并置未必是要讽刺什么,也未必要表述什么态度。导演只是说,历史就是这样,过去曾是这样。如实而已。《少年血》也看了,觉得信息量远远比不得《乡愁》,《乡愁》所传达出来的原料,足以长出无数部《少年血》,只是用什么样的技法、演员、场景去完成它而已罢了。
一直觉得脸上充满岁月痕迹的老人们很神秘。拉近拍摄老人的镜头,觉得留下了关于生命太多的密码,尤其是年轻的照片和当下的皱纹交叠在一起的时候,于是想到了这个春节,回家的时候,我也可以做点什么。
大石库的里弄,应该就是我从机场来回所看到的那一片吧。现在似乎还在。但我记得那个镜头,奶奶在沙发上微微缩了缩身子,说,我也很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