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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连环画之梦

发布时间:2022-01-18 12:23:25

  放学写完作业,找妈妈求俩小钱,跑到小人书摊前,赁一本早就盯上的小人书,坐在旁边的矮凳上看,这是那时小学生——特别是男生——放学以后极大的兴趣和享受。要是肯多花钱,就能把小人书赁回家来,从容仔细地翻看了。但那需家里钱多,我辈只能咂嘴眼馋。看小人书快乐,有时也小有不快:我正埋头享受,忽觉耳后气流呼哧 ,扭头一看,背后一人正探头与我同观。这蹭书看者有时竟反客为主,在后面催促:“快翻过去呀!”讨厌。说来我也讨厌过。没钱,又想看小人书,也去蹭。后来,人们把小人书叫连环画。它64开,成册成套地大量出版,又有期刊《连环画报》;小读者——甚至一些大读者——众多;一些新时期的连环画家脱颖出;连环画精品渐多;技法也突破了单一的线描。那时,连环画为小读者开阔了视界,更浸染了初绽的心灵之花。那潜移默化的功力不可小看。然而对连环画又有些不满足,不惬意。是什么呢?说不清。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出现了连环画研究会和连环画作品展。有连环画家在中央美院开设连环画专业课,“俗品”连环画登上了“大雅之堂”。这是我国小人书——连环画这一艺术文化品种发展的鼎盛期,然而危机已现端倪。有些人看出来了,希望变革,可惜惯性难移,为时已晚。1984年后,日本连环漫画涌进国门,中国连环画竟被冲得不见了踪影。待到重见中国连环画册,它已经躺在旧书摊上,变身古董了。当年,鲁迅先生重视、也研究指导过连环画。这种通俗文化从出现、发展到全盛,大约走了六、七十年的坎坷路。它的土崩瓦解,必定有自身内在的因由,不能怪日本连环漫画的冲击。

  和日本连环漫画廻异,中国连环画多从小说改编,过分依赖文学,少有自编故事又自己绘画、真正以画为主的连环画家。连环画成了文学的附庸和下游产品。囿于文学,就消磨了自主创新的能力。从前的张乐平先生自编自画《三毛流浪记》,在我国连环画界实在是凤毛麟角。

  依靠文学,连环画的取材受限;不重视广大儿童——连环画的基本受众——的心理和需求,画出的多是古今中外的成人世界;千篇一律的写实造型,容易看腻;所以讲儿童故事、画法略夸显夸张的《三毛流浪记》当时能独树一帜,汇聚小读者。后来日本连环漫画能成功抢滩、占领我市场,原因恐怕也在这里。

  自从电影《少林寺》轰动观众,连环画也武打连连,大侠纷纷,就像各地投资大上水泥、钢筋、电解铝。待到产能过剩,库存积压,只好赔本处理,跟风自伤。

  一种文化失去自身特质,也就失去了自身。连环画本是通俗文化,用不多的文字把众多单幅画连成复杂的故事。后来有些搞高雅画种——比如油画等单幅画——的画家进入连环画界,好心地要连环画脱俗入雅。他们的画面绝对精雅,纯净绝无文字。谁知这样一“雅”,竟难以“连环”,“下里巴人”看着,如同猜谜,只好抓耳挠腮。现在有些小品演出,人物偏多,情节不“小”,其实已经不是小品,倒像独幕话剧。京剧现代戏,依然是京剧。然而偶见演员用唱歌的方法唱京戏,又以管弦乐伴奏,听来就是京剧戏文的歌剧咏叹调,不是京剧了。

  多种文化交汇,方便了取长补短,吐故纳新。我国传统连还画的依重文学、注重说明文字的文学性,是先天不足,然而前有张乐平,南有蔡志忠,东有宫崎骏诸位,他们的连环画取材、表现手段,正可“拿来”消化,发展自我,走出自己的路,但日本连环画的桃色内容和模式化的造型——比如杏核眼、爆炸头之类,我以为不可取:那是日式的。

  古人讲入世、进取、自强不息,但也有因循守旧的“负能量”。孔子“述而不作”。《吕氏春秋》里的世界是无限循环的。明、清的“大典”、“全书”,只是集四部类书之大成,以供翻检,疏、笺虽多,新意却少。我国连环画风雨几十年,基本模式变化甚微,直到“狼来了”,传统连环画梦断,才醒而发奋,跨步前行。醒而进,总比泥古、“啃老”有出息。前些年,小孩子的画书、书包、文具盒、服饰、玩具上,处处“奥特曼”。后来渐有改观,“喜羊羊”日多,现在更有“熊出没”了。美国有《米老鼠》、《猫和老鼠》等精品,切盼我们创造出自己的连环画典型。

  任何变革创新都要涉过艰难、甚至艰险的河。中国连环画的圆梦之旅也要涉险过关。1·洋花尽可采撷,万勿邯郸学步。我怕在“全球化”里给人化掉,化为虚无。2·传统文化思想重精神轻物质。我怕新连环画不能平衡二者,却逆袭而行,走向反面。手边这本新连环画——恕我不言其尊讳——的故事很逗笑,小孩子爱看,听说销路倍儿好。细看内容,却多是恶作剧。曾经有人痛骂传统文化的“载道”之害,现在有谁阻击当前一些文化现象的缺德之恶吗?再看看时下的文学现状,我怕得有理。然而我怕这“怕得有理”,但愿是杞忧之愚,而中国连环画等等能辟出自己的新天地,长出有华夏色味的丰壮的新花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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