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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2010年暑期作)

发布时间:2024-07-03 22:10:08

  喜欢在细绵绵中撑着一把伞,俯身看满院的油菜花开。

  喜欢梨花带雨,品读那梨花的娇羞与洁白,如美人一般。

  喜欢幻想着下雨天在悠长巷子里,撑着油纸伞遇见丁香姑娘。

  喜欢在盛夏雨过之后,穿着拖鞋,与小伙伴一起抓泥鳅。

  喜欢边下大雨边与老爸头披化肥袋,穿着雨靴,拿着铁锹往菜园子里引水。

  喜欢在闷热的三伏天来场雨,适缓口干舌燥,平复一下学习浮躁、工作压抑的心情

  喜欢久旱逢甘霖,爸妈省去大半夜引水灌溉。作为农民的儿女,也希望年年雨水多,能有好收成……

  闲时,我总会期待下雨天。

  然而,故乡那场夜雨场却让我对雨有了纠结感。我对雨的数不尽的爱惜也已成为过去式。

  晚饭过后,爸爸为弟弟的十二岁生日筹备去别人家谈事。妈妈在东窑洗碗,我在大厅(三孔窑洞中间那孔)边看着电视边玩手机,忽然,一阵很大的呼啸声袭来,妈妈说:“刮大风呢,快把电视关了,手机关了!”我忽的站起来。妈妈忙擦手、找蜡烛、点燃,东窑一支西窑一支。“衣服!”胆小的我却不敢开门去院子里收。我呆呆站在漆黑的大厅,妈妈撩起门帘去收衣服,妈妈开门跑出去的一瞬间,窗外一道刺眼的光划进来,我赶忙冲进东窑。

  我迈进门槛那一瞬间,雷声大作,连鼓风机的那条电线噼啪噼啪,冒着很大火花。吓坏我了,呆望着那根线。妈妈一声哎呀呀把我楞中拽出。“妈!”我跑到门口,妈也刚好跑回来。关门,闩门。只听见外边轰隆轰隆的雷声和着掌声般的雨声,一道道闪电从划过夜空,退后。妈说:“刚才那道闪电从我头上劈下来,吓死了。也不知道你爸在谁家,怎么回来?”本还想说一下电线的事儿,我也担忧起来。妈妈说罢走进了西窑。

  我似乎忘记了害怕,到东屋,坐在炕沿上,抱着腿,盯着那微弱有些晃动的灯光:爸可能在回家的路上,没伞,没手电筒,身体又不好,淋湿了怎么办?他一定要去人家家里躲躲,或借把伞在再回。下雨天人要滑倒,爬不起来,大晚上没人经过,会不会?或者刚走到树下,闪过霹雳怎么办?电影不常这么演吗?无数杂乱画面在我脑海闪现,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我手背。我不能这么想,不能,不要,自己是想象力太丰富了,真是,乱想。一直没动,只是手不停的抓着裤子告诉自己:不会的,爸肯定还在人家家里,大不了今晚在那住儿。

  “咳”我好像听见爸的咳嗽声,我很熟悉的咳嗽声。倾耳听,却感觉声音渐行渐远,我产生幻觉了吧?我又把视线转向蜡烛,眼泪又刷的滚出来,那支蜡烛快烧完了。妈忽然说:“哎呀,房顶被雨水浸湿了,看那片已经附着的小水滴往下掉了,把被褥移开。还有,那窗户纸也被雨水打烂了,赶紧把窗帘都拉好”房屋漏水了,看那不停歇的转动钟表表针,离关手机不过30分钟。再检查一下大厅也漏了,东窑还好。妈妈好像对这一见怪不怪:“以前要提前预知就先把油布盖在房顶,大夏天,都是雷阵雨,防不胜防,只是今晚这样大的雨很少见,去听听看,你爸回来了吗?”可看着这些湿的地方,我的脚每移动一步都很难提起来。忧虑又上心头。再检查一下大厅也漏了,东窑还好。妈妈有些疲惫的靠被子上打哈欠。

  那些年,我上了大学,每天面对的已不是一片片的小麦玉米地,不是在田地里弓腰哈背忙碌而又喜悦的农民,不是一天劳作收工后院子对面拿着田间工具的暂时慵懒的人在歇足。我渐渐习惯了这里“一切天气对我不干扰状态”,不用看着家里那三孔破旧的砖窑独自忧愁“什么时候盖新房”,不用空闲时间跟爸妈去地里施肥、掰玉米,不用穿着白帆布鞋走在雨天泥泞的乡间小道。看看眼前这番光景,我却为未承担的责任惭愧羞于心。从前的我,只把漏雨当成过话题,却没有真正关心过:爸妈住在这很不安全的地方,却又不得不住这儿。看看村里,新盖的平顶房一排排错落有致。而我家还住着“东冷夏热”的砖窑,窑内砖缝模糊,贴着几张破报纸的黑油墙壁,缺角又活动的灶台,僵硬灰尘多的土炕,绿色油漆已张嘴的完全木制窗户,用酸枣树枝围成的院墙。看着这一切,多么熟悉,多么近。这些年,我却选择逃避,尽管自己在繁华的大都市租着破旧的出租屋住着,面对着满是喧嚣的城市,也不愿在老家多停留,面对这个“颓败”的家。

  爸妈为了我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选择先供我上大学,后盖房。想着父母的辛酸、劳苦。我有了一种要留下来的冲动,想要和家人一分一秒都不分开。要一直在乎这里,不放弃,不嫌弃。让我萌生了一个想法,就是把赚的第一笔桶金给爸妈盖所房子,以后也不会变的想法。看着这比我年长的三孔窑洞,已经历了20多年的风吹雨打,尘埃落定,却是最温暖的港湾,而今他也写满了沧桑。此时此刻,忽然感觉自己长大了,现在孩子都早熟,而我却在今天才拒绝幼稚。这场雨浇醒了我,这场大雨让我一瞬间长大。这场雨来的不算迟。

  雨还在不停的下,似乎小了些。“咳咳”,那两声熟悉的咳嗽声,有节奏的步伐伴着稀洒的雨声奏成了一首乐曲,窗外,一束活动的光闪过。声音渐渐近了,光也越近。我确信爸爸真的回来了:“谢天谢地,爸,是你吧?”边喊便跳下炕沿跑去拉开门闩。爸爸合上伞,跺跺脚上的泥,顺手把手电筒和伞递给我,说“:今晚早些睡,明天你还得坐火车,要不会很累的。”我不能言语,爸爸这句话,让我感动的热泪盈眶,只是偷偷的,我把眼泪拭去。

  那一晚,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那沧桑的砖窑容颜,那家里简陋的摆饰,那可爱的面孔,一幕一幕显现在我的眼前,那暖人的话语,真切的祝愿一遍遍在耳边萦绕。

  雨停了。晴空万里。爸妈帮我整理好了行囊。送我出门,我穿着干净的白色帆布鞋,踏着泥泞的乡间小道,重行囊重心情。爸妈站在院子外,妈妈似乎要说些什么,爸爸拽了妈妈一下。我没再回头,很久很久,眼里只剩下爸妈模糊的身影。

  从此,我不再期待下雨天。这里下雨了,遥远的家乡是否又下雨了呢?是否爸妈又被雨水淋湿?是否又把我家的房屋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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