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座到前座
在我们那儿的方言里,爷爷经常被唤作爹爹,也是几个世代传下来的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坐自行车的后座越来越少了,也越来越不爱坐后座了。现在的我,更喜欢坐自己骑的自行车,自己扶着车把,自己幸苦点地脚蹬着自行车向前挺去。在某一刻时间之前,我完全会以为这是因为我长大了,应该自己独立了。可是在某一刻时间之后,我突然感觉,当有意识没意识的从后座搬到前座时,我已经长大而不再是孩子了,我应该承担责任!
前日,五一假期,我匆匆忙忙的买了回家的票,我庆幸于自己竟可以在票源这样紧张的条件下买到回家的票。家前有段路,没有通车辆,爹爹就骑着自行车来接我了,那是一辆老式的永久牌自行车,轮子很大,车身也很高,看起来十分笨拙的样子。可这辆车在我们家也骑了十多年了,轮子没气了,我们就用气筒打气;车胎爆了,我们用扳手把胎扒了,然后用一会儿时间补胎;车链条没油了,我们就找点机油滴上去……我们就用这些我那时也能会一点的方法,将这辆车维持了十多年,尽管它身上已经不见了喷漆烤蓝,可依然能够骑,甚至载人搭货。当我下车时,爹爹早已经到了,他把那辆自行车停在公路边,便开始留意我坐的那种颜色的公交车了,直到他等到第三辆,我下来了。
我看到他时,他正戴着他一向习惯性戴着的那种的帽子,手里夹着一根烟望着我从车上下来,然后又走到他身边,眼里满是喜悦的颜色,想笑却非勉强合着嘴。我决定骑车载他回家,我突然的想法,他不愿意,说是让我先骑着回去,他在后面走,若是碰到熟人也可以稍他回去,我知道爹爹一向朋友多,喜欢帮人,大家也爱和他打交道,在路上碰到个熟人稍他回家自然不在话下了,可我还是坚持让他坐我的车。爹爹虽然八十多岁,可上自行车却也较为灵活,很不费力就坐好了车后座。我暗自窃喜于他的身体很好,让我放心不少,也为能够在这次表达一下孝心而感到愉悦。就这样,我在前座,他在后座,我们回家!
我在前座骑着骑着,突然觉得心里震了一下,也许现在的情景又让我想到小时候。那时,我真的还是个孩子,爹爹也没有现在这个年纪,自行车的前座是他,后座是我。他总会骑自行车带着我去赶集,然后在街上他给我买一个大大的棉花糖让我慢慢吃,还有其它的零食,便够我吃好个半天的了,他就开始卖烟草了;他总会骑着自行车载我去亲戚朋友家里闲聊,然后交流着土地的农活,春天种什么,秋天种什么,爹爹有时也跟别人炫耀他的孙子,学习是如何的好、家里贴满墙的奖状,老师又如何表扬他的孙子的,他都要跟别人唠叨一下;他也会在农忙时候,拿起锄头,骑着自行车载我到地里除草,他并不舍得让我去做这种累人的活,只叫我在树荫下玩,我则无聊的摆弄起了树枝……就是这样,爹爹骑着他的车,他在前座,我永远在后座,那是因为那时我是孩子我还小。现在,我在前座,他在后座,或许永远他只能在我的后座了,这是因为这时我长大了,他却老了。
就是无情的岁月,它把我从后座提到了前座,可为什么又让爹爹从前座坐到了我的后座呢?我忍不住的想着这些,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酸痛,我是长大了,可为什么却让爹爹老了呢?我宁愿永远长不大,我宁愿永远坐他的车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