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往事
当我隔着落地窗向外望去,鹭江静静地依偎在夜色的怀抱中,耳边偶尔还能听到鸣起的低沉汽笛声,一些在英国的点滴往事慢慢地又浮现出来。
在半夜淅沥的小雨中,拖着宽大尾巴的黄色狐狸冷不丁地从小路对面阴暗的角落里露出身影,然后轻快地钻进前方的栅栏间隙。待到晃过神来,纷纷打趣道开了眼界,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颇有灵性的生物,直言缘分不浅。闲时聊天,朋友说起凶悍的海鸥欺负鸽子的场景,那些软弱的后者只得委屈地躲到汽车的底部,搏命惊险的厮杀直到随着水鸟悻悻然的离去才算告一段落。
可在其他时候就没有这般戏剧性,两方既分了胜负,又决了生死,认真而忠实地履行了大自然赋予的本能。庆幸的是这些精灵于大多时候更乐意展现平和安静的一面,利物浦的幼年海鸥笨拙地在圣约翰花园的小路上踱步,歪头的模样憨态可掬。布里斯托的皇后广场上,那些黑得发亮的乌鸦也不会肆意地聒噪,只是伴着晨光慢条斯理地梳整自己的爱羽。
抬头看去,天空显得格外的低沉,注视久了甚至会误以为伸手便能抓住云。前往苏格兰的火车窗外可以看到白色小羊和颜色不一的牛悠闲地啃食青草,稍远处浓密的白云垂下臂弯,与低矮的小山峰亲切地相拥。临近秋季告别漫长的白昼,到了傍晚,也永远领略不到原本属于黑夜的深邃。此时走到谢菲尔德的后山,俯视脚下错落有致的灯色和天空散落的星光交相辉映。
或者依着小花园的栏杆,就能听到脚边杂草掩盖了的小河流水声,一切都显得每一片着色恰到好处。前往城市的幽蔽角落,那里有被引申为天堂的地方,我邂逅了来自罗马尼亚的茱莉娅,她高大的身体散发着丰腴而迷人的气息。待到夜色阑珊,告别了夜莺,前往其他城市同样可以感受到不同的风情。
也曾在唐卡斯特的车站里狂奔,紧张和欣喜在上车的一刹都化作了急促喘息,一位金发姑娘将眼眸从书中抬起,向我和善的微笑足以平复内心,那黑夜的镜底将她看书的恬静细微地展示着。格拉斯哥的车站外聚集着举旗示威的人群,玻璃门里小提琴起伏的旋律从几位西装革履的演奏家手中迸发,冲突与和平在透明的两侧均匀地交织在一起。而在诺丁汉的街上,带着醉意的女人伴着非洲风情的手鼓即兴舞了一段,欢乐舒展的四肢热情奔放,最后在旁人短暂的欢呼声中高兴离场,挥手向众人告别尽显事了拂衣去的洒脱,也不知即将奔赴何处的欢场。
前往伦敦的时候,天空微微阴沉,站在塔桥上向下看去,一艘游艇载着满座的笑容不疾不徐地沿着泰晤士河向东行去。最令人安逸的是莱斯特这座小城,几乎没有高楼大厦,道路也显得格外狭窄,但是没有一点冷清的感觉。走在路上,一对情侣躲在墙角后面,偷偷地探出头来,窥视着迎面走来的朋友,双方玩着躲猫猫的游戏,只消片刻,欢声笑语便充盈了整条街道。更使我印象深刻的是这座小城车站的两位安检,一位梳着朋克风范的头发,打着耳钉,眉角还有些许烟熏妆的痕迹。另一位寡言地似乎只会不露齿地微笑,但他善意地允许我乘坐更早的班次返航。
当夜色笼罩的江面上又传来一声短促的汽笛,渐渐地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这些英国往事恰如站在爱丁堡皇家英里大道上看到的雨后虹霓,从北海腾空而出,飘逸于卡尔顿山的上空,虽说短暂却不减丝毫颜色。它们也让我满足于此时窗外岸边闪烁的信号灯,虽是初次相见依然待我如千里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