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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圩镇

发布时间:2024-07-27 15:06:21

  忆圩镇

  一场夏骤降,携来沁入心脾之清凉,万绿吐新,浓翠欲滴,引人意兴勃发。窗棂外,塘朗山顶,此时被一层层薄如蚕翼的轻纱笼罩着,水雾氤氲,朦朦胧胧、空灵神秀……这是山与雾之间的窃窃私语么?——到底,山峦里究竟掖着什么秘密?那爿云蒸雾绕的山头呵,让我忆起童年的圩镇,它是那么安详的、伶仃寡落的嵌在广袤的田野上,倚在元宝似的山坳里。小镇予我的感觉,就如母亲身上独特的气息,那是一种无法割裂的情感,那是我思想启蒙和最初感知人生的滥觞,叫人如何能忘怀?圩镇不大,错落着许多青砖黛瓦的古厝。古厝,有的极为简陋,只能遮风挡雨,竹篱茅舍,牵萝补屋,通常是普通民宅;有的却颇为考究,雕梁画栋,飞檐斗拱,雕镂着麒麟、金龙玉凤、八仙过海、牡丹菊花等传统的图腾,应是出自精工巧匠之手,令人叹为观止,基本是祠堂或大户人家。古厝的建筑和装潢虽极为悬殊,村民们却能和睦相溶,男耕女织,民风淳朴,一代代人生生不息,湮没在岁月的烟尘里……古瘄的屋檐,总免不了燕子来筑巢的。燕子不经意间,从你头上掠过,身姿是那么的矫健轻盈,轻盈得如唐代的诗人苦吟后突来的一缕妙想;街上的水泥电线杆,总有麻雀儿停在电线上,伊们呼朋引类的排列成一行,唧唧喳喳的阔论不休……这时顽皮的孩子,便使尽了浑身解数,用石头、瓦片或弹弓妄图将它们打下来,烹成美味佳肴——然而总是很少奏效。至于蝙蝠,也极爱躲在屋檐下的瓦缝里的,傍晚了,便从细细的缝里探出头来,晕头转向地扑翅乱窜,吱吱乱叫。它那副狰狞猥琐的模样,实在令人厌烦。偶尔不幸,那獐头鼠目的家伙一不小心掉落到你的肩膀,那一坨毛茸茸的怪物,足令人惊悸半天……穿梭在小圩的烟街雨巷,那石板小桥、古井寺庙、石碑牌坊,自然也是有的,只是少了点历史人文积淀。墟市上,倒是有几个写春联的,被阿公阿嬷辈的人毕恭毕敬地抬举为“秀才”。其实“秀才”的年纪也不小了,一幅老花镜挂在鼻梁上,鬓角也早已花白。然而神情姿态,委实与那些履穿踵决、皮肤黝黑的庄稼人不同,眼神里透出一股矍铄的光芒。据大人们讲,那写春联的,几乎来自大楼村。这大楼村林氏宗族,在镇辖的十八乡里,是最为显赫的。据说其宗族,乃福建九牧分派,始祖清隐公在明朝洪武年间从福建莆田到小圩建基创业,讫今已历600多年,传后裔23代。据传建村时采取了五马拖车的风水格局,钟灵毓秀,子孙后代中出现了“一举两贡十八秀”的壮举,在当地成为美谈。圩镇上的楹联字画大都出自大楼村,也理所当然。粤东海陆丰地区,说的是河洛话,老一辈在闲聊时,总会说我们是闽南人迁徙过来的后代。难怪每次听到闽南话时,在心里总是泛起一阵微澜,原来,血脉里有种似曾相识的基因。所以当我踏足厦门时,感觉有种特殊的情感在血液里发酵——其实圩镇的风情,与闽南无异,是变迁后的一种传承。当落霞从青砖黛瓦的旧瘄泼染而过时,家家户户的屋顶便升腾起袅袅炊烟,正是倦鸟归林时。此时,牲口和孩子,自然是大人们声声叫唤的对象。把牲口引归巢里;把耽玩的孩子领回家里。荷锄而归的汉子,疲惫不堪地坐在竹凳上,等候着晚餐。干柴在灶里毕毕剥剥地作响,妇人们把肥腻的猪肉爆成猪油,简简单单的煎上几条鱼,炒一两道菜,便是庄稼人家堪称臻臻至至的晚餐。在微弱的油灯下,每个人的脸庞上都映照出知足和安详的神态……孩子们端起饭碗,优哉游哉地往到邻居家里游去,从别人的饭桌上,毫不犹豫的往自己碗里夹菜,邻居甚是热情,劝客人多夹点多夹点——孩子们的家长,总免不了嗔怪他们是“隔槽香”……时光荏苒,如今的小圩镇,已全然改变了模样。那是农村城市化发展的普遍规律,古厝已经难寻,断然是拆迁改造了罢——连祠堂那些古迹,雕梁画栋,楹联石碑,也一并拆去了罢!盖起了那些所谓的恢弘壮观,钢混结构的高堂大宅。其时,圩镇上人们的脸孔,也和那簇新的高堂大宅一样,显得格外的陌生了。一股淡淡的忧伤袭上心头,我只能轻轻喟叹,旧时的圩镇,只能在梦里忆寻了……只有圩镇上那株参天老榕,在妈祖庙旁默守百年,见证着岁月的变迁,轻诉着流年。2012年6月30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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