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下午
午后,因为呆在家里写字,直到隔壁的预备铃声越过矮墙穿过大门挤进书房的门缝提醒我的耳朵,方觉忘记了时间,不能再犹豫,关了电脑,抓起那本未读完的书抱在怀里,出了房门。
铃声方落,一个怀里抱书的小巧身影已出现在单位的大门内侧。假如对面的田野里没有恰好路过的乡邻,该没有人看到我刚刚怎样调皮急速的跑过家门通往大路的胡同。此刻我正像刚刚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查看学生的模样,如果不是有人恰好在身边听到我拼命压抑的喘息声的话。急忙拿眼睛去寻,还好,孩子们都只顾着游戏的输赢,同事们在办公室里交换午饭味道的咸淡。暗喜没有人注意到我如何轻盈的着陆在自己的座位上。嘿嘿……调整呼吸,把表情极力涂抹到自然而不是愧疚与喜形于色,尽管事实上确实有点像这样!
因为中午连上了三节,下午前两节没有课。上课铃响过,随着一阵踢踏的脚步声把它们的主人送进各自的教室。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做点什么呢?抬眼看到学生的家庭作业和日记、字帖都还在张牙舞爪的向我示威,好吧,先把你们解决掉。可是,我的红钢笔怎么都不肯配合,折腾一会,好不容易把它制服了,心里又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动手能力狠狠夸了一番。
一切就绪,开始批阅……批阅中……批阅中……此间吾是如何认真如何细致如何用心一一二二全部省略,现在流行低调嘛。对吧?咱是很不爱炫耀自己的,那多浅薄?
若干分钟后,一沓沓作业本已经被服服帖帖的码在作业架上。长舒了一口气,想拿起手边的书美美的看一页,扭头看看另外两位同样办公的老师,都在写教案。噢——-对了,我的教案还没赶上呢。急忙放下书,打开抽屉,拿出教案,摆好阵势准备写,可是就这样干巴巴的写多没意思,哎,对了,学校为了方便学生学英语新买了个录音机可以插卡听音乐,我真聪明。起身跑到英语老师那里把录音机插上电源,然后毫无愧意的对她说:“我想听音乐,不会听。”多好的同事,带着宽容慈爱的微笑说:“我们先听听广播里有没有好音乐,好节目,”尽管我的英文很烂但我立刻想到那句:“goodidea"!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写的哈,你们谁看着不对就告诉我怎么写,我就是根据读音随便拼出来的,想想错了不杀头就悲壮的下手了。
乖乖的回到座位,拿起笔,划在本上一看竟是红字,坏了,没有换笔,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度换了黑水钢笔。短暂的等待过后,一首歌从录音机左上角的小喇叭里飞出来,浮躁的心在这旋律中慢慢沉静,手上渐渐有了速度……一段美好的时光过后,广播里开始播放广告,是关于医药的,夹杂着专家和患者的亲切安慰感激涕零再生父母爷娘之类的没有创意的陈词滥调。忍着……忍着,不行!再听我就觉得自己得了那种病了,都有想买药的冲动了。
于是乎,我非常仗义的把手机里安装着的储存卡抽出来,交给英语老师:“给,如果选不到好的节目我们就听这里面的歌吧。”嘿!你还别说,在我们近乎绝望的时候,发现新大陆似的找到了一个小说广播节目,这令我们非常惊喜,侧耳细细一听,讲的是天龙八部,正说到段正淳和他的几个正偏王妃为营救段誉,意见利益有分歧夹杂着争风吃醋的环节。内容虽然不是我喜欢的,但是在广播里听说书这件事,却是能够勾起许多童年的美好记忆。所以,不去关注内容,只在说书人激情四溢热闹非凡的语调中沉默,静静感受回味心底涌起的曾经的唤不回的那份早已沉淀的一幕幕亲情往事。
但是可恶的是广播让我和温情的回忆只打了个照面,刺耳的广告又硬生生将它们塞了回去,崩溃!这下对广播彻底失望了,果断决定,换卡!当张信哲那纯净透明的声音抚摸我的耳朵,又一次静下来,投入工作……
直到下课的铃声又带进来些许人影声音,音乐才被藏起来。大家开始聊天,我也唯恐被世界遗忘地主动卷入参与着。(事实上并非如此,因为感冒这几天嗓子一直发炎,加上连讲了几节课,再加上,我这课疯子一开讲就热情的不能顾及自己的身体,再再加上这次学的是《草原》一课。为了让同学们理解“使我总想高歌一曲,表示我满心的愉快”一句,便自不量力学唱了那句: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之后,孩子们对语文的热爱,对我的崇拜使令我找不着北了。竟又头脑发昏飞蛾扑火般唱起了《青藏高原》现在想想真恨自己定力不够。这下,我娇嫩无比优秀无敌引以为豪的像被天使吻过的嗓子,彻底罢工!我一用它,它立刻还我无比疼痛的一击,以抗议我的虐待!哈,这使我想起了那首《冲动的惩罚》。事实上此刻我优雅无比的起身给自己冲了一杯菊花茶,捧在手里品味着清清淡淡的茶香,静静的倾听着这课间的热闹。)一扭头发现同事手上拿着本杂志有点眼生,定是我未检阅过的,因我超凡的记忆力告诉我,凡是我看过必一眼认出。凑上去讨好地问:“你看的什么书,大姐。给我看看封面好不?”哈,不上当,大姐将身一拧故意将背影丢给我。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我这有本杂志看完了刚好,我们换换好吗?”我机智灵敏地及时地想起,昨天翻过的一本被粗心的我压在了教材下面这会儿估计正哭泣喊冤呢,用来交换刚好不浪费资源。终于好心的大姐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与我换了。接过书的一刹那,我就原谅了她昨天在我读书正沉迷时,突然将手中的书抽去跑走,害我追的辛苦,求的极尽悲怜。
第二节的铃声像台尽职的噪音消除仪,刹那还给了我想要的清净,我甚至对着铃声传来的方向拱了拱手。一手翻开刚刚辛苦努力争取来的杂志,一手无意识的把教案推开。(顺便解释一下,各位领导,我不是不爱我的工作,但写教案这事太不吸引人了,怨不得小女子。)将书平放在桌子上,俩手插在俩边的弹性魅卷里,一是避免调皮的发丝滑落下来影响视线,二是防备有人再搞突然袭击。并且我认为小女子当时的姿势绝对很有魅力,我几乎都要爱上那时的自己了。平复一下心情,轻轻愉快的叹了口气,开始在文字的花园里寻找属于我的宝藏,我的钻戒,我的劳斯莱斯。加个小括号,里面标明:其实我不是物质女孩。
读书的过程极其美丽,没有比读书更能让我觉得与幸福如此接近的时刻。心绪随文字不时波动起来,心潮随故事起起落落。个中滋味只有爱书之人方能体会,不再赘述。其间有篇小短文,阅过又忍不住翻回,细品了几遍。故事的内容让一向淡定的我也为之动容。大意是说,人生应注重过程,不必在乎结果。就像农人辛苦种瓜,播种、浇水、施肥、传粉、疏果等等付出许多辛劳。终于西瓜个个饱满,硕大喜人,只等采摘之时,不幸突遭风欺雪压冰雹打击。一夜之间,藤断瓜碎。面对这结果,作者以一句反诘句结尾:谁说种瓜就一定得瓜?我种瓜,是为了看花!豁达的境界给我小小的震撼。我忍不住站起来,大声的读给另外俩位同事来听,希望我们都能尽可能的接近这境界,触摸这灵魂!
第三节是体育课,放下书,走进教室立足未稳。孩子们已经准备好最最热切的眼神和最乖巧的姿势期待着了。我故意装作没有看到,转头去看课程表,然后用严肃的音调说;"今天星期二,该上品德课……"话音未落,一片调皮夹杂着讨好的声讨抗议立刻将我的声音淹没了,有几个反应快的孩子大声嚷嚷:"今天星期三!老师,今天星期三!老师,你看错了……”哈哈,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好吧,出去站队!”“噢——噢——”孩子们用各种怪叫表达他们胜利的喜悦,毫不掩饰对游戏的向往,欢呼着争着挤出了教室门,可怜的孩子,此刻的他们一定在心里埋怨这教室门又窄又小吧。
中间有孩子因为调皮偷偷溜出学校去买零食,批评教育了一番。其余还算天下太平,欢笑一片。
悦耳醉人的放学铃响了,孩子们乖乖在座位上无奈忐忑的等着留作业。像等待宣判的嫌犯,说实话,我一点不喜欢这比喻,但实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更合适的。看到他们这么乖巧,便不忍了,留了很少的作业。于是,我在孩子们“老师,你太好了!老师,你真漂亮……”乱七八糟的的恭维声中微笑着转身离开。
临走,没有忘记到英语老师的手中将她已经帮我取出的储存卡接过来。还抱着那本未能好好品读的书,至于杂志,先放在桌上,下课时间就零碎对付了。
轻移莲步,打道回府。
这个下午就这样,在我的人生中哭红眼唤不回地溜走了。从我的生命的小河里轻盈的掠过了。
我伸出手我伸出手来,只抓到了——风!
摊开来,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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