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事
李文旺
因为读书,把家乡越读越远,因为岁月,把往事渐渐淡忘,沉淀下来的便是挥之不去的回忆。
偌大的中国,像我这样,因为读书、工作而在他乡成家立业,最后把他乡当成家乡的人,可以说数不胜数。这一类人中,几乎人人都会把对于故乡的眷恋挂在心上,托入梦中,甚至凝聚在文字里。于是,我便决计写一写故乡渔事。
在故乡,流传一支歌:“万古长青的是松柏树,最亲最美的是鄱阳湖……”在中国最大的两大淡水湖中,因为鄱阳湖湖区面积大、汇入水系多,所以其渔业资源远远超过洞庭湖,至于中国其他的淡水湖,在气势宏大的鄱阳湖面前就更是小弟弟了。一个时期以来,鄱阳湖和洞庭湖在知名度上难分伯仲,不是因为鄱阳湖的实力不如洞庭湖,而是另有原因。自古以来,对于洞庭湖的宣传实在是过于强劲。古代的《岳阳楼记》是最早为洞庭湖张目的,文章里赫然写道: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1960年以后,一首《洞庭鱼米香》在祖国的大地唱红了半个世纪;十几年前,一首《八百里洞庭我的家》又通过青歌赛的舞台再次唱响全国,并且十几年来未曾衰减过。而鄱阳湖呢,虽然是实力不凡的最大淡水湖,可是因为几乎没有著名的歌曲和文章来打造声势,所以常常如锁在深闺人不识的婷婷少女,也如长期未让人们认识的茅台酒,所以,作为大哥哥的鄱阳湖在知名度上常常和洞庭湖平起平坐,偶然甚至还略有逊色。所以,有人说,鄱阳湖呼唤艺术家们的亲近,这应该是鄱阳湖子民的呐喊,也是时代的需要。
故乡在鄱阳湖东南岸的余干县。因为故乡有很多河湖港汊,所以,那里的渔事也很多很多。在故乡,渔事的方式五花八门,有用渔网逮鱼的,有用鱼钩钓鱼的,有用鱼笼装鱼的。
就拿渔网来说,又分很多方式:有一种网叫做台网。台者大也,所以台风往往是最大的风。台网用粗大的麻绳织成,是长约一千二百米,宽约两米的网状长方形,长方形的上端配以一个个拳头般大小的浮子,下端零零星星地坠一些较重的坠物。浮子和坠物的作用:一个往上浮,一个往下拉,以便整幅大网张得更加大些。台网一般由二十个渔民操作。由两三个渔民用船将台网渐渐投入水中,然后,当台网在河里围成一个台网所能围成的最大圆形时,台网的两端各用十个渔民拉网。日本的《拉网小调》歌唱的正是这种形式的拉网————日本海面作业的渔民,其拉网的场面之大只能比鄱阳湖周围有过之而无不及。拉台网是一项很需要体力的劳动,二十个渔民站在靠近岸边的水里,用力拉着网,一边哼着粗俗的小调,将台网围成的圈子慢慢缩小,最后将大鱼们包围在一个二十平方米的小圈子里。如果把其他方式的渔事称为精雕细刻的话,台网捕鱼无疑是大刀阔斧式的。台网捕的多半是大鱼,越是大鱼越无法从网眼里走脱。所以,这种渔事对于小鱼小虾是网开一面的,一如掌管大是大非的高官对于平民百姓的小小错误,从来是忽略不计的。第二种网叫做爬网,因为除了材料和柔软的网状丝织物,从外形和原理上来说,爬网很像农村用来筢柴火的竹筢子。爬网从河的这一边投下去,然后用船将长长的绳子投下河,渔事的人将绳子的另一端送到河对岸,再下船用长长的绳子把爬网拖过整条河,最后那些被冻僵的鱼虾就乖乖地被一路滚过水底的爬网收入囊中。所以,爬网轻易不用,一般要到气温很低的寒冬才用,越是天冷用得越多。第三种网称为丝网。凡是喜欢钓鱼的人都知道,凡是钓鱼的丝线虽然很细小,但是很结实,就是单根的丝也很少有人拉得断,丝网就是用那种丝线织成的。丝网网鱼是利用丝网的网眼将来往穿梭的鱼卡住,也有被丝网卡住两腮不能动弹的,然后到提网的时候再将鱼儿抓获。丝网所网住的鱼,一般大小都差不多,因为同一丝网的网眼是一样大的,不过,各种不同的丝网网住的鱼,有大有小,那取决于丝网网眼的大小。
还有一种渔事,称为扳罾。不过扳罾是很少见的渔事,不要说现在几乎绝迹,就是四十年前也不多见。扳罾是用一张四根大竹子支撑开一个长宽均为两米的正方形渔网,四根弯竹子在网的上方捆绑在一个点上,然后用一根长长的大而长的木棒撑住这个交点,利用杠杆原理,提起沉入水底的罾,随着木棒的渐渐直立,鱼罾在水里呈现一种四周高、中间低的漏斗形的网,鱼儿乖乖地困在罾的中部,所以扳罾所网住的鱼全部束手就擒,几乎没有漏网者。
钓鱼是大家所熟知的,不过,还有一种钓鱼的方式复杂些,那就是用一长串鱼丝用零星的浮子浮起,鱼丝上挂着十几个甚至几十个鱼钩,那样钩住的鱼就不是单个的鱼钩所能比的,常常能收到钓鱼者十倍的效率。因为这些鱼钩在水里的位置有深有浅,所以钩住的鱼也常常种类不一。
最后的渔事和竹子有关,那就是用鱼笼逮鱼。鱼笼是竹编的渔猎工具,又分鱼笼和泥鳅笼。一般的鱼笼呈哑铃形,两个膨大的部分有一个大冬瓜那么大,中间是鱼儿进入鱼笼的口子。鱼笼口子因为结构的特殊性,鱼一旦进入鱼笼子,就再也别想出去了,这反应了渔民们丰富的智慧和创作精神。
在故乡的河沟里,用一个养小鸡的竹罩子,在那深约三尺、宽约两米的长长河沟里,东一罩,西一罩,罩住后,然后朝罩子内伸手去抓,也能抓出鱼来。可见,故乡的鱼是多么的丰富啊。
渔事,做起来也许是费力费神的,回忆起来却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