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雨未歇微小说
这个夏天来得真是过分。多云多云多云,下雨下雨下雨,想好好晒个太阳都没有办法。有时老天爷就像在开玩笑似的,一滴两滴的雨啊总是下不来。即便是没有日头,天气依旧晒得人要死。柳絮到处乱窜,逮到谁就钻谁衣服里,还有直接飞进人家鼻子嘴巴里的勒。中午没走一会儿就是满身油汗,满背柳絮,真是难受。这几天我也没有心思包饺子摆摊子了,路人学生都没有心情买饺子吃了,生意也是越来越差。
下午气温稍微低了些,今天可真是不吉利。除了隔壁老王要了一份饺子,几个赶着时间不挑剔只管是否填饱肚子的学生,我可是还有大半饺子没卖出去!哎,自从那老头子退了休后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小儿子还没结婚,得多赚些钱好在城里买套房子,这样也许能讨个城里媳妇。还有小孙女,教育得从娃娃抓起。老婆子我是一天学也没有上,说啥都不能苦了下一代。可这学费得花不少钱啊,补习班舞蹈班写作班这班那班的。哎,老头子也真是的,都一把年纪了还一天到晚闷在屋里说是要搞创作要画画。上过几天学堂就把什么梵高的挂在嘴上。哼,我老婆子可不认识什么梵高凡大仙的,难道他还比我卖饺子赚钱重要?
咦,老头子咋跑大路上啊。哎呦呦,还就穿了裤头,火急火燎的跑着。哎我这老脸算是给丢尽了。不是说要画画待在家里嘛?大热的天还能跑街上瞎搞也不知道心疼我帮我提个菜。这日子算是没法过了,谁知道这老家伙穿成这样是不是从哪个洗脚城发廊快活去了,老家伙。诶,咱闺女咋也跟这了,这个点不该去接孩子吗?哦,邻居街坊都出来了,看来是发生什么事了。走,让老婆子也去凑个热闹!
“小弟啊,快回来。咱妈,咱妈没了。”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大老远的我就能听到她尖着嗓门乱喊乱叫。啥叫“咱妈没了”,老婆子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真是太不像话了。
前面流着有血滩,我又走近了几步。“啊,造孽啊”我大喊了一声。血肉模糊,根本就分辨不出这是谁,可怜的人哟,倒是这裤子,套在小脚上的鞋和我相似。只可惜染了血迹,太晦气,不然洗洗还是能用。这老家伙在这儿瞎豪什么!难道这是他老情人?不行,“老头子你给我过来”,我大喊了一声,顺势就要拽过去。当我刚要抓住老头子一把白胡子时我的手竟然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我感到有些不对劲,我忙喊着想抓住闺女握住她的手,可就像穿过水龙头流出来的水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哦,不对。我甚至没有任何感觉。突然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周围弥漫的血腥味。
“大爷,姑娘。还是先把老人带去医院吧,就在这儿也不是个事。”
“爹……”
我死了,躺在血泊中的人就是我。我突然意识到。可我刚刚不还在买饺子馅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刚还在菜贩子讨价还价好不容易省下了五毛钱,我怎么就死了呢?我,我本身就是半只脚埋进土里的人了,这也没什么。可这个家没个我以后怎么办啊,老天不公!
我不知道我怎么还没有消失,听说死了的人的魂魄是不能逗留阳间的,是要被鬼差押去黄泉路的。可是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而且我真的是放心不下这个家。于是我跟了回去,一路上除了老头子还时不时抽搐着,两个孩子都平静接受了事实。家里来了不少人,孩子她大舅我的哥哥,女婿还有亲家一口子。人们都安慰了老头子两句,说着从钱夹子里抽出了几张钞票给老头子。老头子素来话少,又不懂人情。只是木讷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闺女儿子倒是毫不客气的接下了,手忙脚乱的办这“葬礼”。
几乎每个人都流露出悲怮的面情,这在我意料之中的。我向来勤快,只要身子骨还能动,谁家要有个急事我都是很乐意帮忙。逢年过节总会有人家送来大筐小筐的东西。值不值钱不管他,怎么说都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我知道老王为什么躲在一旁窃喜。这老家伙年轻时行为就不检点,是个老色胚子。被我给撞上了好几次,要不是我,人家姑娘要就让他吃的不剩一块骨头了。这次我死了,他的秘密就不会有人知道了。还老家伙还真以为街坊邻居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只不过碍着面子不好意思说你!
亲自来参加自己的葬礼有种说不出的触动。儿女守灵时黯淡的面容,老头子这几天瞬间就衰老了十几年似的,愈发憔悴。好在亲戚朋友可怜老头子买了不少东西送了不少钱。哎,远亲不如近邻啊!大概就是我这把老骨头留下来最值钱的东西吧。
身体越来越轻,突然感觉有些头晕目眩。有点像强光照射那种刺眼的感觉。我清楚的知道我已经死了。想来大限已到,本就不该属于阳间又何必苦苦留恋?眼前如同火车过隧道的情景。轰隆隆,声音从耳边袭来。突然觉得多了两双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身体。我知道是鬼差来了,我任由他们拉扯着,哭着喊着闹着。我好像有听到闺女的声音了,隐隐约约但绝对不会有错。还有老头子,孙女……
“奶奶,你怎么了?妈妈,奶奶怎么不动了?”
“老婆子,老婆子,好些了吗?”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却看到自己躺在了床上。桌子上放着没卖完的饺子,地上还有随手丢的韭菜,饺子皮。早些天栽下的栀子花也都开了,满屋子淡淡的香。可是我的嘴角还是不停地抽搐着。窗外飘起了雨,舍不得春天舍不得夏天,断断续续地。
“娘,咱没事。咱在家里。”
“闺女啊,人家都给了咱多少钱,娃娃的学费够了吗?”
本想写一篇讽刺老妇人对金钱无底限的着迷的小说。可写至一半,不由得笔锋一转:突地想起每天去早读尤其是冬季,天未明,有老人推着三轮车去学校摆摊子只为多卖几个煎饼,老婆婆老大爷为了多拾几个瓶子而避不开的争吵。有时老人走到三楼的拐角处而停下扶着墙喘气的情景。不由得发现他们的勤劳善良甚至是对艺术的追求(文中“老头子”并未详写)于是就写下一篇勉强称之为小说的东西。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