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
班长
“班长,班长我在叫你呢!一一老班长。”这是我十年前参加七八届的同学集会,一个远远的声音向我走来,胡丽青走到我跟前叫我老班长,我以为她认错了人,可是她唤醒我的记忆,再也洗不掉了,漫游在故事里,回到我的少年,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那是我上小学一年级,在县一小。我妈带我去学校里花了她二块多钱给我报了名,到开学的这一天把我像只小哈巴狗似的牵到学校里交给班主任看管。班里的同学几乎都是同一所幼儿园里来的,大家熟得连对方肚子里有多少根大小肠都知道,好像学校里和幼儿园里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是肩膀下多出个书包,所以彼此之间一点也不陌生。教室里的桌子板凳整齐排列着,班主任是男的,站在讲台上把自己的名字用白粉笔大大的写在黑板上,然后介绍自己,接着叫我们去打扫校内外的卫生。
第二天,我们一早坐在教室里,眼巴巴看着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如个刚上任的首长说话:“现在我们班要选班干部,希望同学们推荐……”老师的话一讲完,我们这些奶气未干的同学不明白老师说些什么?你看我我看你,无主了。老师只好把刚才的话重新过了一遍,大家稀里糊涂地回老师:“明白了。”就这样我被同学们选上当了班长。
当上班长就不能像在幼儿园里一样了,调皮捣蛋,好像一夜之间自己长大了,像个大人了,听老师的话带着班里的几十号人。每当老师走进教室来上课时,当班长的我机智,喊大家站起来向老师躹躬。
第二个学期,某一天上课时,班主任发给我们每人一张用腊纸印的表格,我小心翼翼填完后去交给老师,被一个同学瞄到站起来告发:“老师,班长是中农。”老师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着了,拿着我填好的表格一看,在出生成分的这一栏里看到我写的“中农,”脸色默然暗了下来。老师有一百个上万个不愿意这是真的,也许是李岩同学的年纪幼小填错了,得到我的确认后,从此往后他们和我不是一路人,仿佛我是暗藏在他们里面的一个另类“地主阶级。”
事隔一天,在教室里班主任把我的班长职务像草坪里的支青草割了一样革了。改革开放后,我问我奶奶,我们家的成分:奶奶说家里有几分地自己耕,日子好一点,解放后被土改了,定为中农。
那时候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岁月里,出生的成分至关重要,乃至到自己的生命及家人,好像是爷辈的债务要子孙还。幸好没有敲锣打鼓,把我抓去游街啊!
我读书到三年级时,以为故乡在海边有鱼吃,回故乡读了半个学期。回来后,我妈见我的学业像马拉松一样跟不上去,就安排我留级,就这样我成了七九届的同学。我吸取读一年级时的教训,人也聪明起来了,在鬼不知人不觉的时候把自己的出生成分深埋了,从中农改成贫农,没有多久我戴上红领巾。过后我懊恼自己,为什么不一下子把自己的出生成分改到最贫穷的人?细农、长工、乞丐,好去当班长。
阴阳差错,我高中毕业后,怕考大学,只好出来工作了。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七八届的同学集会,都不忘掉我这个老班长,就是八零届的同学集会,我也参与到里面去。我竟然遗忘了自己是七九届的同学,他们的集会我都没参加过。直到校庆,有同学在毕业簿里看到我名字或是相片,拨通了我手机,一接听是李区长的电话。我很欣喜,仿佛是他在放牧,找到他们失落多年的一只大绵羊。
作者:李岩
写于海口湾
2016年7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