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忆巴蜀梅雨时
蔚蓝的天空已被翻滚的乌云占据了几日,细密的小雨淅沥地飘到了半夜,万物一片宁静,只有细雨润物的轻语,一如巴蜀那连绵多情的梅雨时节。
多年前,也曾有那些细雨绵绵的日子,掌一盏孤灯,摆一张长案,抛开屋外的繁华与急躁,靠近身边的人,书里想拥着灵魂,书外畅谈着人生。
依窗而望,是低沉的天空,世界显得这般紧密。没有余秋雨“夜雨”中那离乡千里游子的落寞,夜半失眠辗转反侧的惆怅。雨不是冷清的,雨声也不会那样低婉哀怨,而是一种剔除多余的喧嚣与迷茫,留下的温馨与宁静。
年少的心性总是追求那炽热的阳光,挥洒的汗水,有了乌云便觉前路昏暗,连绵大雨更是心中恼火。于是巴蜀这缠绵的梅雨给予我最初寻找宁静的动机。
有时假期归家遇上一场大雨,便很少外出,母亲会煮些黄豆或是花生,伴随着腾腾的热气端上桌来,围着电视或是听着歌曲。母亲总要讲到她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我也从最开始的好奇,到熟悉,又到腻味,以至到了现在的怀念。尽管那些旧事的情节早已烂熟于心,却仍留恋讲这故事的人,她的动作,神态,语气,以及每个投注的眼神。就像那些永远经典的老歌,无论听了多少遍,有多么的熟悉这旋律,我们仍怀念那些动听的声音和这唱歌的人。
窗外的雨密密地织着,像时间一样缓慢而又真实地流动着,没有什么能够阻断。屋内的柴火腾腾地起伏着,映着每个人的脸庞,镀了一层温馨的金光,童年就在这金光里流转。家里养的狗还在时就静静趴在我们脚下,看我们打闹,任我们抚摸毛发,眼皮慵懒的垂下,只有白色的尾巴偶尔甩到我身上。
姐那时爱吹口琴,倘若遇到都会的歌,和着窗外滴答的雨声,我们就慢慢唱起来。母亲年轻时就爱唱歌,姐因为女孩的天赋歌也唱得不错,年纪最小的我却常常跑调,总免不了被取笑几句。于是笑声混着歌声,狗的鼾声夹着雨声,一直回荡在整个雨季。
有时放假在校遇上一场雨,推开繁重的作业,掏出一两本杂志散文摆在桌上,想着那“且留残荷听雨声”的意境,写下一两段值得思索和回忆的话,顿觉浮躁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不能出去运动的遗憾也一扫而空。厚厚的笔记本就这样写着写着,写过了童年,写到了一个又一个毕业的季节,最后竟写满了回忆。
后来身边多了能一起听雨、看书的人,相互给予温暖、理解与支持。不管风雨多大,遇上怎样的困苦,她能给你紧握双手的温暖,你能给她一个依靠的肩膀。共读一本书,共谈一个人,想着前路茫茫却仍充满希望,看着低沉的一角天空却相约共同走遍世界,翻滚的风雨下心与心的距离那么近,心与心的触碰那般留恋。
曾几何时,都已被时光推向各个远方,当年都说出川当如太白“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的豪情万丈,我却总是想着最后一句“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断雁叫西风”。今夜听雨离乡千里,巴蜀旧友散落天涯,借着一束朦胧的灯光,又回到了那些记忆中的梅雨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