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冬
芩罗回到家的时候正好六点,天已经有点黑了,她的手又红又肿,跟个萝卜似得。她感觉自己已经没劲儿了,可是还是一鼓作气的骑着自行车冲着自己家的大门骑过去,‘咣’地一声,又刺耳又难听!芩罗骑在自行车上被反弹了回来,她赶紧两脚踩在地上才刹住车!她想她妈要在家,肯定又要嚷嚷了……
芩罗拉开棉衣的拉链从棉衣的夹层里面取出钥匙打开门,然后把钥匙握在手里!她们家的大门里里外外开门都需要钥匙,所以暂时还不能装回去。芩罗就只有一个钥匙,也没有钥匙链,她妈让她用根绳子串起来绑在脖子上,可是她嫌那样跟白龙的脖套一样,所以她还是一个钥匙带着,装在袄的夹层里!哦,白龙是她们家的看门狗,可是家里都没人了,怕把他饿死,所以给她二舅了……
芩罗把自行车推进家里,然后又锁上门!她们家和外面一样冷,甚至比外面还冷!现在的农村基本都是这样,房子盖的很大,从外面看很气派,可是里面要啥没啥!芩罗家就是这样,她们家盖的是个两层楼,从外面看很气派,可是里面墙都没刷呢……!芩罗走进房间里,把东西扔到床上,然后给电视插上电源,又插上电褥子,就直接脱掉衣服,盖上被子,睡到床上去了,她给自己说,先暖一下! 芩罗她们家一共就四个人,她爹她妈还有她姐!她爹是个跟着大部队走的建筑工人,她妈在造纸厂搅桨水,她姐上了一个大专,还没毕业!所以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了!她在她们镇上读初中,初三!初三的第一个学期都快完了,可是芩罗还没适应!她觉得心里很急躁,可是又说不出来,她不想念了,可是又不知道怎么给家里说,她成绩还不错,除了数学老不及格,她觉得应该能考上一个不错的高中,而且还是不用掏借读费的那种!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就算上了高中也考不上大学,虽然很莫名其妙,但她就是这么觉得的!她把这归于女人的第六感!
芩罗模模糊糊的睡着了,醒的时候是被尿憋醒的,她把被子拉开,可是冷的受不了,她又拉上了。这时候她才感觉被窝很烫,看了一下电褥子,高温那一块儿的灯还亮着呢,芩罗赶紧调成低温,然后怔了一下决定去上厕所。
芩罗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天上月亮很大很亮,芩罗站在院子里都能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芩罗家的厕所离院子挺远的,芩罗走到一半,邻居家的狗叫了起来,吓得芩罗不敢再走了,她脑子里浮现出了很多不好的画面,所以她又走了回来,她在自家墙后面撒了泡尿就赶紧跑回家,关上门,静的她能听见心跳声。
芩罗回到房间打开电视,一打开就是某卫视的《花木兰传奇》,她看不出来演员演技如何,她只觉得苗圃演的挺带劲儿的,所以她也懒得换台。她看见罗晋的脸,想着程晨将来应该也就这样儿了,挺帅的。但是程晨是罗晋,许静也不会是苗圃。哦,忘了说了,程晨是她们班班长,许静是她们班男生眼里的班花,大多数女生都不承认这一点,芩罗也不承认。在她看来,许静挺假的,柔柔弱弱的,和林黛玉一样。林黛玉是芩罗最讨厌的一种女人,没事就哭哭啼啼的,和芩罗这种假小子放一块儿,芩罗这类型的,永远得不了好,芩罗早都分析出了这个结果,所以她特别讨厌林黛玉,现在也讨厌许静。她、许静和程晨是一所小学一个班里出来的,偏偏她特别捣蛋,成绩也一般,许静和程晨都是学习特别好的。重点是,她和许静都觉得程晨帅,偏偏班里娃只知道把许静和程晨说一块儿开玩笑。全班就只有一个人知道芩罗喜欢程晨这件事,这个人就是许静,因为许静和芩罗是一块儿长大的,芩罗她奶奶和许静她奶奶是牌友!
当然在芩罗看来,“朋友妻不可戏”这种事在女人身上也一样适合,她觉得许静真对不起她。所以她决定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许静,她会在她有限的生命里从始至终都讨厌她。睡觉前芩罗还在想,程晨千万千万不能喜欢许静,不然她就告诉老师。
凌晨四点的时候,芩罗定的闹钟响了,芩罗从被窝里伸出手关上闹钟,想着再眯一会儿。芩罗感觉眯了好长时间了,睁开眼看了一下闹钟才过了五分钟,芩罗盯着窗子看了一下下,然后果断起身。不要问芩罗为什么起这么早,月亮还在天上挂着呢。没办法,芩罗她们初三只放半天假,周六早上八点又要上课。芩罗得在这半天里换上上一周洗的衣服,然后把她这一周的脏衣服洗了,然后晾起来,这样下次回来衣服才能干。冬天不比夏天,袄又难洗又难干。所以芩罗得早点起来洗衣服。洗完衣服还得给自己做顿饭吃了才能去上课。芩罗不是没钱,她妈打工走的时候给芩罗留了钱,可是又怕芩罗弄丢,所以放芩罗舅舅那儿了,然后让芩罗每次回来去她舅舅那儿取钱。芩罗舅舅家和芩罗一个村儿,芩罗她们家在村东头,舅舅家在西头。其实挺方便的,但是芩罗就怕去。因为芩罗每次去要钱,舅舅都要把芩罗骂一遍,说什么花钱厉害了,饿死鬼投胎了什么的,有时候芩罗她们发什么复习资料要收钱的时候,舅舅就让芩罗打电话给她妈,让回来送钱,说留的钱花完了。芩罗虽然没记账,可是她知道她妈留的钱还有呢,所以芩罗也就不取钱了,每次吃饭记账,然后等她妈回来一块儿结了。 芩罗洗完衣服的时候都六点多了,这个时候给自己弄碗米汤喝完正好去学校!芩罗连锅都懒得刷,直接倒了两碗水,米下下去,添了把火就直接在灶堂前侯着,反正时间还早!这个时候她又想起程晨和许静了,她想她也确实配不上程晨。就拿学习这一点儿说,许静都比她强多了。她想她回到学校还是要好好学习的,她得考一个好高中,考一个好大学,然后找个好工作,起码她将来得比许静强。除此之外,她还得挣好多钱,那样她舅舅就不敢骂她了,她妈她爸也就不用出去打工了,她妈还会给她做饭。想到这儿,芩罗看了一眼灶堂,火都灭了,可是锅还没响呢,芩罗又抓了一把柴火塞进去。
芩罗盯着火又想起她们数学老师了,数学老师是个秃顶的老男人,这个老男人尤其看芩罗不顺眼。没办法,芩罗数学特别烂,即使芩罗的英语成绩把她的总成绩拉到全班前十以内,可仍然不能阻挡这个秃顶男人每次上课前都把芩罗赶出去。尤其是上周,各科老师都给班里前十进行突击补习,就这个老男人叫了全班前九,没叫芩罗。芩罗当时委屈的眼睛都红了,芩罗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她没事儿就做数学题,可她数学不开窍,怎么也学不会,再加上数学老师不让她上课,她更不懂了。可是这个时候,没人去证明芩罗的努力。芩罗在他们班是个尴尬的存在,好学生里的差生,差生里的优等生!所以芩罗也没朋友,她在班里很沉默,沉默到大家认识她只是因为她的英语成绩!
芩罗望着灶堂里的火,她想,她的将来是什么样子的呢?总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她希望别人能注意到她,希望程晨能和她一块儿打闹,所以她得……“咕~咕~咕”米汤翻滚的声音打断了芩罗的思路!芩罗舀出米汤,晾了晾,一口喝完,涮了锅碗!背上包,把她的自行车推出去,锁上门,又把钥匙塞到棉衣的夹层里,然后骑着自行车迎着冷风开始往学校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