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记忆,被冰冻在冬季里
独步来到那承载百年岁月的榕树下,我无奈抬开暗淡的瞳孔:天际还是那么阔,只是突然间变得好不阴沉.
一阵风匆匆扫过了我单薄的衣袂,却送来了淡淡的清香。我懒懒地望向榕树旁唯一的栀子树:那乳色的花瓣,就那样轻轻落了一地。
犹新记得,榕树下的她,很是淘气地折了一朵栀子花插在我那暗黄的发丝上。
“怎么能滥折呢?!”我有些愤懑。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她冲着我狡黠一笑。
思绪依然飘远。毫无防备,一滴液体打落在我苍白的面孔。我抬起右手触碰肌肤还来不及擦拭,接着又一滴,又一滴?????
是下雨了!
“阿晓!阿晓!我没带伞!”我惊忙朝着身旁大叫。
嗒-------搭---
唰-------唰---
雨,砸在硕大的榕树上,挤进了叶隙间,濡湿了我一头的长发。得不到的回应就好似少了一把备好的雨伞,而多了份长延的雨声。
“水欲凉蟾风入袂,鱼鳞蹙损金波碎,好天良夜酒盈单,心自醉,愁难睡。西风落日城乃起······”我把头埋进膝盖之间,恍惚之间,耳边萦绕着曾经和她---阿晓并肩而吟的《纳兰词》,才发现她暖暖的气息不知何时化作一缕轻烟,随风散去。想着,我慌忙起身,乱步走在那条铺满青石的径上,倥偬地寻找她小小的脚印。只是,当站在那层绿毯似的石阶上,望着眼前那扇早已斑驳的朱红木门,我抬手拉上浅绿的铜锁,想要轻叩的指尖却猛然顿下:
那个黎明,我没有再因阿晓而“迟”了,不是吗?
雨,打闹之后终究是停了。 院子里的藤叶伸出了泥墙,它那片片的绿叶因雨的洗濯显得一番清亮,随清风摇曳不停。“红日晚,回头欲去心撩乱”。恍然间,我似乎明白了晏殊独自轻吟《渔家傲》时,烦乱的心情。无奈放下铜锁,我转身,毫不犹豫地走下石阶,朝着来时的路迈开脚步。
一阵属于孩子的嬉戏声从巷角缭绕开来。我抿着嘴角转过巷口,才发现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在雨后积下的水洼边持着一抔黄泥搬弄着。我在想,她们是在做汽车的模吧,又或是卡车、小船。偶尔,她们还会摊开满手泥泞的小手,飞快拭在对方的小脸上,追逐的脚步声便杂沓不休。
望着那样欢乐的她们,我唯有嗤笑。她们不会知道,那样的快乐,也就在那段爱笑的时光里流逝着。
“花不语,水空流。年年拼得为花愁。明朝万一西风动,争奈朱颜不耐秋”。其实词人晏几道早就领悟了这种“好花不长开,好景不长在”的无奈忧愁。
在回去的路上,我没有再去那百年历史的榕树下独坐,也没有再轻动那唯一的栀子树,而任由栀子花香走完这个季节。
希望树叶开始萧条,寒风吹来远雁的时候,我能关上她记忆的门匣,然后冰冻在冬季里。等到栀子花香再次灌入我的鼻间时,我不会再轻弹酸泪,也不要再期盼她,“赠我江南春色一枝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