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那只狗
老家的那只狗
傅伯勇
在我的睡梦里,常常有一只小狗,在我面前活蹦乱跳,摇头摆尾,显得无比亲昵……美梦醒来,我才知道那是我老家的那只狗。
老家的那只狗,早已去世,虽然没有遗骨,也没有坟茔,但我却常常不经意地想起。
前些年,二哥一家从乡下搬到了城里,老家就只剩下那栋破旧的木屋和那只灰黑色的小狗。那只小狗一直伴随他们多年,本来他们不忍心将它孤零零地放在老家,但因为城里养狗不方便,送人别人又嫌弃,卖了又舍不得,于是只好让它在老家自由放荡了。
当时,我就想,主人都走了,它在老家守着破旧的木屋还有什么意义,主人前脚走,它可能后脚就会离开。因为它从来就享受着“坐吃俸禄”的生活,又一下子没有了食粮,它会不会慢慢饿死?甚至我还想,它必然会去偷吃别人家的东西,多半会被别人活活打死。
过了一年半载,有一次我们回到老家,它居然还活着,居然还在那里守着那栋破旧的木屋。我们还在老远,它就从厢房里兴高采烈地跑出来,摇头晃脑,给我们一个礼貌的见面礼。当我们进屋坐下时,它又在我们身上挨挨擦擦,喜不自胜,好不亲热。我发现,它比以前更加健壮了,更加机灵了,也更加勇猛了。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它生活得很好。
而它的坚守,它的忠诚,更让我感动万分。从此以后,我们常常隔三岔五的去老家,而每次去,我们都要给它带一些食粮,让它好好地美味一餐,犒劳它一下,表示我的敬意。春去秋来,它就这样一直在老家坚守,守望着老家的那栋破旧的木屋,守望着老家的的日出与日落。
有一年,传言农村出现了不少狂犬,各个乡镇都组织了“打狗队”,对那些无人饲养或未栓绳子套养的各种大狗小狗进行扑杀。因为它也属于“斩尽杀绝”之列,我想它肯定也在劫难逃,我为它提心吊胆。后来,“打狗队”解散了,但我还是心有余悸,久久不敢回老家去,我怕回去后见不到它而黯然神伤。
又过了许久,我实在按捺不了心底的冲动,就怀着凭吊它的心情,踏上回老家的路。一切都风光依旧,老家那栋破旧的木屋也依旧还在。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那只小狗居然还活着!看到我们,它就像久别重逢的朋友,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与我们尽情嬉戏。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动物流眼泪,而那次我看到了它在嬉戏之余,还热泪盈眶。当然它比以前清瘦多了,也多了几分野性。
后来,我才听邻居们讲它那次惊心动魄的故事。在那次“扫荡”中,它与“打狗队”巧妙周旋,尽管“打狗队”千方百计想除掉它,但在三番五次的较量中,它都化险为夷,毫毛未损。在特别恐怖的日子,白天它就躲在老家屋后的山上,晚上它又冒着生命的危险,偶尔悄悄地溜回来,守望着那栋破旧的木屋,待上几个小时后,天还不见亮,它又偷偷地跑回到山上。就这样,它躲过了那场生死浩劫。
听了这些传闻,我不禁潸然泪下。难过之余,我也庆幸它大难不死,我为它欢欣,为它鼓舞。
又过了很久,偶尔的回去,不时传来邻里的闲言碎语,说某某家小鸡又少了、某某家鸡蛋又被叼走了、某某家剩饭又被掀翻了……我就知道,一定是它!从人们的目光里,我也知道他们早已将矛头指向了它,并想方设法去除掉它。这时候,我才渐渐明白,在二哥一家离开后,它就过上了那种吃了上顿无下顿的生活,而且常常是凄风苦雨、血雨腥风。我不能怪它,因为它是为了生存,它是为了这栋破旧的老屋。我只有深深的歉意和自责,但我又不得不忍痛割爱,将它送给了一个狗贩子。至于狗贩子拿去干什么,我完全清楚;但这样做,至少我不会亲眼目睹它在“皋皋”的呻吟声中悲哀地死去的情景。
光阴荏苒,岁月匆匆。大约五年的时间过去了,在这五年之中,我遇到了很多人,也遇到了很多事,但这些人与事,都如过眼云烟,几乎淡忘得差不多了。而老家的那只狗,那只忠贞不渝、不改初衷的狗,却始终让我魂牵梦绕,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