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外篇 第13篇 郑大旺垂泪对祖宗
郑家是三代单传,他爷爷郑旺,他爸爸郑旺旺,他郑大旺,都是独苗。郑家太爷爷最后就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一个重孙。“旺”“旺旺“大旺”的名字都没有帮郑家兴旺起来。
郑家三代单传,是从郑大旺的太爷爷只生了一个儿子郑旺开始的。
郑大旺的太爷爷是个辞官还乡的官员,邻里们叫他郑善人,十里百里内外的人都晓得郑老爷为人慈善,远远近近还颇有一些名气,孩子们叫他爷爷。可就是人丁总不兴旺,郑大旺的太爷爷常常唉声叹气,如此不景气,枉留下那许多的田亩和财产。
郑善人辞官归故里后还做了不少好事,他疏财仗义、修桥补路、烧香拜佛、赈灾放粮、为菩萨重塑金身……好事做过不少,怎么就那么背运?邻里们为他抱怨老天爷,抱怨地老娘。
郑旺的太爷爷有一妻二妾,却过不惑之年还没有一个儿子。他太爷爷的妻舅再三相劝,他没有答应。他想,这是命,他自己心里明白……
为了传宗接代太爷爷不得不再纳妾,娶了一个乡下女子,有了一妻三妾。
小三是他的老奶妈帮着挑的,一个矮矮个的十五岁女孩,白白嫩嫩、眉清目秀、朴实勤快。老奶妈说,乡下人养鸡就爱挑矮鸡婆,矮墩墩屁股大大的鸡婆最能下蛋了。这矮矮个的女人就是郑大旺的嫡亲太奶奶。
太奶奶进门不久,果然就渐渐肚子隆起,一家人欢天喜地,高兴得郑老爷天天自拉自唱,隔五差六的叫老妈子去庙里烧香上供,报答神灵保佑。
可不久老奶妈发现,小三的肚子怎么是圆圆的不像是个男儿胎,尖尖的才是男儿胎。一下子,郑老爷又犯急了,日日夜夜发愁,家财万贯留给谁哟。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是没有一个儿子,怎么对得住列祖列宗呵。郑老爷急得一病不起。有时候还胡言乱语,说什么求天老爷原谅,说什么富不过三代,穷不过三代,报应不过三代……
小三临盆的那天,老爷子已经气息奄奄,微睁着眼睛等待老妈子报信。
小三果然争气,生的是儿子,便赶快派老妈子给老爷报喜。哪料到,老爷子一听说是男儿身,高兴得忽然脸色红润、一声大笑,却余音未落便突然背过气去。
老爷只给儿子留下一个名字“旺”,希望子孙兴旺。老爷已经过世,儿子虽然起了“旺”的名字,也再旺不起来了,只留下这根独苗苗。
还是个孩子一样的那少奶奶,听说老爷过世,便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外面传说这儿子是来索命的,传到了小三耳朵里,小三更是哭个不停。
从此小三七十年守寡,天天拜佛念经,一直到有了郑大旺,当了太奶奶才安下心来。
大旺还记得太奶奶好喜欢他,抱他在怀里左个宝贝儿子右个宝贝儿子,左个乖乖儿右个儿乖乖儿,但常常偷偷的流泪。
真是遗憾,郑大旺的爸爸郑旺旺也只留下一根独苗,大旺的妈妈生他以后就不再生了。这时候已经红旗飘扬,不许纳妾,不能像太爷爷一样再娶一房,郑旺旺便只有大旺这一个儿子。
后来呢,郑大旺也只有一个儿子,倒不是老婆不会生,他们夫妻都是教师,哪有精力再生第二个儿子,家也已经没落,靠他们的工资养活一家人。
他们夫妻一致同意,有一个儿子能传代就行了。真是命根子呀,夫妻俩如获珍宝。
不料这唯一的儿子不幸在工地事故中遇难,夫妻俩哭得死去活来。大旺的爸旺旺更是天天坐在沙发上,望着厅堂里爷爷奶奶的照片发楞,饭茶无味、不吭不响、唉声叹气,有时还自言自语。
大旺的爸爸对一切都很淡薄,烟酒不占,衣着吃食要求也不高,唯独巴望再有一个孙子为他郑家传宗接代。老天不长眼,大旺的妻子莫名其妙的得了什么不育症,再没有生育能力。
郑大旺眼前总晃动着太爷爷太奶奶的影子,总萦绕着爷爷奶奶的声音。他看见爸爸佝偻的身躯、雪白的须发,成天唉声叹气。
大旺也非常难过,精神萎靡、悒悒不乐。脑子里不断出现他的太爷爷,太爷爷因为盼儿心切而丢了一条命,太奶奶守了七十年寡……
他的太爷爷、爷爷似乎天天都来到他身边,他不断听得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声音在身边缭绕。
看到丈夫每日悒悒不乐、没精打采,大旺的妻子十分内疚。她看出来丈夫的苦恼,主动提出离婚,让他娶过一个妻子。
大旺虽然是个孝子,哪里忍心妻子离去。一天大旺的妻子偶然撞上,看见公公跪在她丈夫面前。她明白了,坚决把东西搬去学校集体宿舍。
三个月后,他只好同意妻子的离婚报告。
大旺离婚半年后再娶了一个。哪里又会想到,他也突然得病,同样没有了生育能力。大旺的孝心彻底落空,期望彻底破灭。
大旺和新妻子的性格还不合,经常为一些事扯皮吵闹,日子很不愉快,他非常后悔,不应该和妻子离婚的。
郑大旺现在已经年届髦耆,再婚的妻子离开了他,结发妻子又已经西去,他孤零零的一人形影相吊,坐在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妻子的像前,默默的望着。他没有说话,孑然坐在藤椅上垂泪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