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寒几净闲读书
我喜欢我的书房有一个朝北的大窗口,于大大的北窗下放置一张书桌,书桌前按一把椅子;我便喜欢仰坐在这把椅子上读书。这样,读的书几乎字字“入口”、句句“落肚”。
大大的北窗,给我以冷静和清醒;大大的北窗却没有阳光射进,常常让我感觉不到浩浩荡荡的光阴在流走,我也就能一颗心扑在书里不觉得身体的疲倦、不觉得文的短长、书的厚薄。我总以为,一个个古代圣贤,就是在北窗下读出来的。不是吗,“寒窗十年”,窗之冠以寒,当然是北窗无疑的了。
我喜欢我这张临北窗的书桌上时时刻刻都干干净净,除掉待看的一本书,待写的一迭纸、一支笔之外(电脑另有专桌),其他一点杂七杂八的东西也不放。
不放杂物,书桌就宽了。光洁平坦的桌面玻璃泛着墨绿的幽光,一本书摆在上面也便如同一只小船行驶在蓝蓝的大海里;笔,是划船的桨或橹;纸,是帆;纸上那一行行的横格,就是一条条通往知识海洋的航线。“案头书少,架上书多”、“案头书少,胸中书多”,这应该是古往今来所有读书人的追求……
窗寒,几净,让人进入一种心闲神定的境界:这时候的“心闲”,不是空虚无聊,而是思想的宁静致远,心灵的从容淡然;这时候的“神定”,也不是傻呆木然,而是神态的泰然自若,神情的坚毅镇定,跟那种佛教徒修行时合眼静坐的安然入定相仿。
心闲神定,应该是人的一种最佳存活状态:于心闲神定时读书,就能从随随便便的一本书里,读出字中的字、书中的书;于心闲神定时看人,那人便是一本书,大小高矮、坷坎深浅、高潮结局(沈从文先生就说:“人生是一本书。”其实每个人都是一本情节精彩各不相同各有特色的书);于神定时看山、看云、看风花雪月,看世相百态,也都是一本本博奥深邃的奇书……也唯有此时,才能从平凡平常的人生中读出书来,从缤纷繁杂的社会里读出书来;唯有此刻,才有幽妙玄思的耳濡目染,微言大义的潜移默化,创意灵思的如泉喷涌;唯有此刻,做起任何大事小事易事难事来,效果最好,效率最高。
窗寒,几净,心闲,神定,我仰椅而读:窗寒,让我心闲;几净,令我神定;仰椅,使我气畅。
窗寒几净,心闲神定,仰椅而读。“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穿过历史的烟云,在相隔千百年的某个路口,月明林下,露痕轻啜,我见到了屈原、宋玉,遇上了李白、杜甫:飘垂的青丝,冰凉的额头,清亮的双眸,无言的双唇,散淡的气息。在他们的脸上,我看见了岁月依稀的泪滴;在他们的嘴里,我听见了圣贤深长隐约的太息。一次次遥远而亲近的会面、无声的交流,内心的碰撞,不变的情怀,一见如故,我仅仅留下一声轻轻的问候……
窗寒几净,心闲神定,仰椅而读,无需是什么经典,不在乎读多读少,不牵挂功成名就;既无囊萤映雪的艰辛,又无悬梁刺股的苦痛,只有随心所欲的酣畅淋漓,任书中的文字似奇妙的精灵,翩翩起舞,入目入心……倦了,看窗外车来人往;累了,观天边云卷云舒。或站或坐,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窗寒几净,心闲神定,仰椅而读,才是我会心的相遇。在仰椅而读的时光里,我细细地品味着书香、书韵、书魂,静静地感受着内心深处的怡然、淡然、超然……
窗寒几净,心闲神定,仰椅而读,是漂泊的锚地。“人在名场翻滚,心在荒村听雨”。曾几何时,携一箫一剑,豪情万丈,浪迹天涯,去证明生命的意义。可叹年华一瞬,依然是客舟孤旅。征鸿声断,江阔云低,只落得梦沉书远,人今千里。转眼间秋风渐起,不由得顿生莼鲈归意。
窗寒几净,心闲神定,仰椅而读,是永恒的栖居。向往着“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平静,躬身于“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的淳厚,沉醉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淡定,在“飘飘西来风,悠悠东去云”的禅意中,回归生命的本体,在心灵的深处,向诗意虔诚地皈依……
窗寒几净,心闲神定,仰椅而读,是读书的一种高妙境界。
窗寒几净,心闲神定,仰椅而读,是读书人步入了读书的天堂。
我喜欢我的书房有一个朝北的大窗口,于大大的北窗下放置一张书桌,书桌前按一把椅子;我便喜欢仰坐在这把椅子上读书。这样,读的书几乎字字“入口”、句句“落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