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美感

　　笔耕潇湘

　　那天下午，我正在上网看文，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滚到了我的脚下，并且极尽谄媚地往我的裤脚上蹭。俯身一看，原来是一只胖乎乎的小花狗。在我惊诧于它出现的突然时，女儿从书房的门口进来了。她笑嘻嘻地望着我，征询地问道：“漂亮吧？”我嘿嘿一笑，伸手逗弄小狗，算是默认了。女儿接着问：“可爱吧？”我知道她带着如花笑靥的询问掩饰着一个明显的目的，那就是期望得到我的恩准，让这个小家伙“合法”地进入这个家里。

　　我当然不会上当的，便板起了面孔：“哪里弄来的？”

　　“回家的路上买的。它太可爱了！而且只要二十块钱！”

　　“可爱固然可爱，不过，待会儿屙起屎尿来，就不见得可爱了。”

　　女儿听我这样一说，立刻焦急起来：“不会的！我会教它去厕所里屙的。”

　　我知道，像这样一只笨蠢的土狗，要教会它定点方便，比教出一个大学生来并不省心，况且谁有那么多的时间和耐心去调教它呢？我要求女儿将它扔出去，或者送给别人。那个“扔”字的决绝和冷酷让女儿非常反感，她坚决不干。经过一番交涉，我们达成一个折衷的方案——养它可以，但要放到楼下的车库里去，并且由她日常照应。

　　女儿虽然答应了，却仍然心中不忍，迟迟不肯行动。我于是提着小狗颈项的皮毛携它下搂。搂下正好有一群邻居在场坪里玩耍。见了小狗，闲极无聊的人们顿时眼前一亮，萌长出新的兴致，纷纷围拢来对小狗评头品足，嘻嘻哈哈了一片。两个小孩喜形于色，笨拙地伸出嫩白的小手抚摸小狗。在孩子看来，这个欢蹦乱跳的家伙比起爹妈给他买的电动玩具来要有趣得多。

　　年轻的妈妈受了孩子情绪的感染，也纷纷夸赞小狗可爱。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妪笑眯眯地盯着小狗看了好一会儿，抬头望着我发表高论：“现在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到时候就能够打死吃一餐了！”

　　除了孩子，大家心里一怔，——没想到她是这样想的。仿佛吃饭时让美食噎着了，老人的话真让人无语。望着她那透射着世俗光茫的浑浊双眸，我忽然感到一种深切的悲哀，洋溢着中华传统美德的慈祥老人的形像瞬间在我的心中崩蹋。我分明看到了一条昂扬的抛物线，一种神秘的力量正在让我们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退化了审美的情趣和道德情操，以至于一团鲜活可爱的生命在年龄渐长者的眼里只剩余可供饕餮的肉食的属性。

　　我仿佛看到了未知的自己！

　　是我们生活的社会过于污浊，还是我们的心灵不够纯净？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反过来，一个心灵杂芜的老人就像一汪吸满污秽的海绵，随时都会将它吸纳的内涵反馈社会，成为精神污染的源头，潜移默化地侵染年轻纯洁的心灵。

　　呜呼！这真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改革开放三十年来，我们的经济高速增长了，可是我们的心灵却像抛荒的田园长满了杂草，一切审美的愉悦和崇高的信仰都让位于疯狂的私欲。无数短视的人们沾沾自喜于中国的肥大，满足于目前贪婪恣睢的生活。而一个失落了精神的民族能够真正地崛起和强大吗？

　　警钟，悬垂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头上，是该敲响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