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号兵
老号兵的确是有一些老了,年纪已经有七十有余了。他虽然年岁已老,但是却鲜为人知。我与老号兵接触也已经有六,七年之久了,但是以前我却从未想过要为他写一篇文章,今天转念一想:如果我再不把老号兵的故事写下来,传在网上供大家阅读了解,也许谁也不会知道在这样的一个小山村里,曾经有过这样一位老号兵,我不想老号兵的故事被滚滚的红尘给淹没,所以就动起笔来写他了。
号兵于他只是历史,他现在的职业是农民,甚至他的农民生活也过得十分地落魄。他给人最大的印象就是驼着背,而且驼得很厉害;再就是他没有妻子,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独自生活;虽然驼着背,但是他却仍然坚持在地里干活,所以每当人们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全身都是泥,而他的脸呢,则由于常年透出那种被风霜吹打的猩红,再由于平时疏于打理,所以他的满头的白发总是乱糟糟的,满嘴的并不整齐的牙齿总是露出令人生厌的米黄色。老号兵的形象给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苦命之人,而且本身他的脸就透露着几分凄苦之象,但是他却对生活始终保持着乐观的态度。
我工作的学校与老号兵的家很近,所以我平时与老号兵的接触也比较多,我们经常地围在饭桌边,围在火炉旁谈天说地。与他聊天的次数多了,你就会发现他谈得最多的最有兴趣的话题就是他的号兵生活。比如部队里对号兵是如何严格的要求的,号兵在部队里又有一些什么样的优待,他当年又是如何教别人吹号的,他的那嘹亮的号声又是如何赢得那东北大姑娘的芳心的,那姑娘又是如何如何追求他的,而他又是如何在那东北大姑娘面前展现出他的与身俱来的小伙子的羞涩的——他认为男人总得是一本正经的才好。有的时候,他讲得很有兴致,在一旁的我们却听得索然无味,因此对于他的讲话都不予理睬,但是他对我们的反应不管不顾,继续地讲下去,好似那些当兵的记忆一旦打开就难以收回去。其实,我想这也并不奇怪,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青春年华。我曾经亲眼见过一个退伍后疯了的士兵,他每每见到一个熟人都会行上一个军礼,就是放学后他去接自己的女儿回家都会行军礼的。这说明在这个疯了的士兵心里他最美好的年华应该在部队里。
出于对音乐的喜好,我最喜欢听老号兵讲一些吹号的专业的知识。都已经有三四十年没有吹号了,但是老号兵对于自己吹号能力却始终信心十足,他总是对别人所吹的号不屑一顾,而对自己吹的号是大加赞赏:据他说,他的号声高亢嘹亮时能爬坡上坎,低回婉转时尤像女子出嫁时哭嫁。(我也只是在他这里才听到如此来形容音乐的。)时不时地老号兵也会不经意地哼唱一些他熟悉的歌曲,虽然人老了,唱出的歌没有年轻时的活力,但是他在部队里的训练有素的音乐素养还是有的,节奏旋律都极为准确,无论是高亢的,还是婉转的歌唱都似乎在讲述着他的并不得志的一生。虽然老号兵喜欢吹号喜欢音乐,但是在这落后的山乡小村里,除了我这一个“文人”又有谁能理解他的音乐呢,这么多年了,一直想听老号兵来吹一吹号给我听一听,但由于山里面连一支号都难以找到所以就没有得以实现。
老号兵也曾经有过妻子,而且他的妻子也给他生下了两个儿子,只是在他很年轻的时候妻子就已经离世了,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他也就没有再娶了,前些年儿子媳妇都在家中,他们家就显得热闹一些,但是最近几年儿子媳妇都外出打工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家中,就变得孤孤单单的了。老号兵虽然孤单着,但是他似乎总是一本正经着,从不近女色,甚至人们在他的面前开一些晕一点的玩笑他都会很生气的。虽然老号兵一向一本正经地标榜着自己,但有关于他的一些色情的传闻在村子里还是有的:比如他经常地帮助村子里的一位行为并不检点的某一位妇女干活,甚至有几次把自己家的腊肉都提到那妇人家里去了。
与老号兵接触多了,与他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也兴致盎然地谈到一些色情话题,有的时候甚至还聊得很露骨,比如他形容女人的奶子,臀部总是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并且佐以手势比划着......
我有机会和老号兵单独接触是因为他有一门扯草药的技术,他的草药能医治人们蛇咬伤,村子里面如果有人被蛇咬伤了都会请他扯上一两副草药的,包扎两天便好了。他为人们扯草药并不需要人们过多的酬谢,他喜欢喝酒,人们只需要提上几斤白酒给他他都会很满足的。三年以前,我的左脚被一种不知名的毒虫给交了,我希冀着能借用他的草药把我的脚伤给治好,虽然他尽了全力给我敷草药,甚至到后来他的用以嚼草药的牙齿因为嚼草药而变得吃饭都困难了,但我的脚仍然未见好转,我知道这并不能怪他,毕竟他已经尽力了。
关于老号兵的有一些事情他自己从没有提起过,我们也不便过问,毕竟对于他来说是一些伤心事,比如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妻子,比如他的背在什么时候变驼的。
写此文之前,我并没有告诉这位老号兵,我想我把此文写好了也不会给他看,因为我知道他实在是认识不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