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茉莉”悄悄开

　　曾德强

　　茉莉，纯白与清香把它装扮得像一个不经世事、单纯而天真的女子，清丽脱俗。紫色是一种冷艳的颜色，有些清冷和孤傲。而网名为“紫色茉莉”的女士，却是那般古道热肠，近几年在本职工作之余，悄悄地奔波操劳，在虚拟与现实的世界里，以那神秘的芳香吸引着全国各地众多的热心人，为一个个贫困学生圆梦。

　　踏上助学之路，缘于失诺于一个贫困学生

　　她是陕南山区紫阳县一个企业职工，曾经在乡下当过几年教师，网名叫“紫色茉莉”、“山里人”。也许是因为有过一段从教的经历，她与农村孩子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愫。

　　2006年9月的一天，她去看望因农网改造工作忙碌好久没有回家的丈夫，口渴时来到一户农家找水喝。那个约摸十五六岁的男孩一脸笑容，麻利地吹了吹凳子上的灰尘让坐，又忙着烧开水泡茶。“多灵性啊！为啥没去上学？”一问才知道：他以较好的成绩被录入紫阳中学，因父母年迈体弱，家庭极度贫困，他只得在家等待借钱上学。此时此刻，另一幅景象在她记忆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一个农村孩子手中捏着一寸多长的铅笔头，在作业本背面写着密密麻麻的习题……

　　农村的孩子上学真困难啊！她动了恻隐之心，向那男孩说：“别着急，阿姨给你想想办法。”顿时，那男孩像遇到救星似地连连点头道谢。

　　一回县城，她就走进紫阳中学校长办公室。谁知刚说明来意，校长便给她讲了关于丛飞助学的事：丛飞病重期间，有一位学生家长给他打电话问：“你现在快死了，那我家孩子以后的学费怎么办？”……

　　这就是给我的答复？是的，这就是答复——一种娓婉的提醒和劝告。贫困孩子太多了，而且有的不懂得感恩。

　　她略带尴尬地告别了校长，迷茫地穿行在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她眼前仿佛都变成了零乱的问号。

　　在一个求知若渴的孩子面前失诺，让她感到很不安。而一个拿固定工资的普通职工要用金钱帮助他人，又谈何容易！她把自己想行善助学的打算告诉了丈夫。丈夫表示理解，但是鉴于自家的经济实力，又认为不能去做。最后说：“助学是好事，可是你一个人能做什么啊？管不了那么多！”一种无奈和痛楚顿时袭上心头。

　　动员别人来关注山里的贫困学生！她脑瓜里闪出一个念头。

　　“奠基工程”十分艰巨，花儿的信念在于绽放

　　工作之余，她悄悄地学上网，以网名“紫色茉莉”或“山里人”发帖子，反映山里孩子上学难；参加“西部雏鹰”，加入志愿者行列；在网上建博客，结网友……

　　干脆建一个“爱心俱乐部”吧，这样大家就能够更好地交流。随着网友的不断增多，她产生了新的想法。兴冲冲地打开QQ主页，把个人资料填写好，不料点击“确定”时，腾讯部客气地说只有QQ“有一个太阳”的客户才能建立自己的群号。而她的QQ大部分都是和一些爱心人士交流，哪儿“有一个太阳”啊？打了半天电话，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有一个太阳”的朋友，经过软磨硬缠他才送给她。“醉卧枫桥”是加入她“爱心俱乐部”的第一位，并决定要资助学生。

　　这使她有了信心。但是，西部雏鹰助学网站的负责人是广东的，他们似乎更关心湘西的贫困学生。怎么办？她感到很困惑、很苦恼。

　　没人知道“紫色茉莉”的真实身份。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是谁。有时接到助学方面的电话，在人群里不便交谈，就跑出去打公用电话。不时自己也觉得好笑：简直像小偷一样！小偷就小偷吧，反正自己不是图财谋利！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知道了她做的“傻事”，不解地说她“脑壳里有水”。东跑西窜地找人，半夜三更地上网，影响了做家务，丈夫也难免说些风凉话。

　　她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坚定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信念。仿佛资助天底下贫困孩子完成学业，改变他们的命运，就是她的天职。

　　为了得到资助方的充分信任，达到受助对象的准确结对施助，她总是想得细致入微，做得滴水不漏。时间不够用，她就统筹兼顾，科学安排。寒署假是她翻山越岭回访、审报受助学生的黄金时间；休班之余是她联络网友、学校、发放资助款、邮发资助信息的时间；总部网友到来，她就自始至终陪同下乡。花费、困惑、舟车晕吐，似乎是她形影不离的伙伴。再险峻的山路也得凭着车夫的运气撞，再昂贵的打的费也得自己掏腰包。

　　2007年7月12日，她到一个学生家采集资料。走到半山腰，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想呕吐，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女儿事先准备的一瓶消署药喝下，继续爬山。好不容易到了刘××的家里，忙着采集完所要的资料后，又爬了约一个小时的山，才到达陈××的家。不知不觉已是下午6点了，在刘家吃了饭，学生的妈妈硬要送些黄瓜和豆腐片儿，说这是没有沾农药的土特产。她很感动，临走时悄悄地在学生作业本里塞了15元钱。

　　2007年7月29日，她同前来接她的两个女学生坐船去她们家里。直到下船了雨还一个劲地下着。而此时离两个女孩的家还有几十里路程，摩的也不见影了。她们只得步行。雨越下越急，她们三人都成了“落汤鸡”。这次，她未能走到两名学生家里，住在途中一名学生的亲戚家。“我几乎要窒息，太破烂太危险了，那个乱七八糟的床，黑乎乎的被子，外面下着大雨，屋里下着小雨。”说起那次行程，她感慨万端。就是这样一个家，据说还比她要去的学生家条件好，她已经用不着再往山里走了，她用录像记录了这两个女孩的情况，为她们找到了资助者。

　　2007年8月15日，“紫色茉莉”收到一位网名叫yellowtiger的美籍华人发来的短信，问8月9日汇来的助学金是否收到。啊，又有汇款，并且来自美国！她非常惊喜。可是问遍县城几家银行才知道，在陕西省只有西安、汉中和咸阳才能办理西联汇款业务，而去这三处的任何一个城市都得花去几百元费用。素不相识的网友不远万里汇款资助中国学生，自己还能吝啬这点钱么！她利用双休日，毅然乘上火车去咸阳取款。在咸阳又几经周折才取到美金。第一次拿到那么多美元，别说有多高兴了，当然更多的是为自己能博得网友的信任与支持而高兴。

　　2008年4月2日，由于家里诸事积在一起，天刚亮她就出了门，想一天把焕古镇的四所学校的资助款发完。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汽车颠簸得非常厉害，还没走到五分之一的路程，她就呕吐了起来。换了座位还是要吐。好不容易到了焕古中心学校。甘老师见她脸色苍白，冷得发抖，赶忙找来羽绒服，端来开水，使她才慢慢缓过气来。发完这个学校的资助款，她们就包摩托车到另外3所学校去。她们先到校长家吃了午饭才往黑龙山上爬。到达黑龙学校已是下午四点多。向学生家长发完资助款，为了在天黑前出山，她们尽量走捷径……

　　2009年8月12日，“我有爱助学公益协会”几个志愿者到紫阳资助考上大学的贫困学生陈文平。陈文平家住偏远的洄水镇联沟村。由于晕车，“紫色茉莉”拜托一直支持她助学的本地志愿者“西雅图”带领他们前往。晚上八点多，她接到“西部雏鹰”“肥肥”会长的长途电话，焦急地说志愿者在洄水镇出了事情，有一个男人躺在路上不让志愿者走。她的脑袋“翁”地一下要爆炸了！丈夫是她的靠山，马上给丈夫打电话，不通，便报了警；给同去洄水的志愿者电话，也不通，这是咋回事啊！好在后来110接警后安慰了她，丈夫的电话也打通了！虽然只有1个小时，但极度恐慌加上万分焦急，她心都快碎了！联系上“西雅图”后才知道，洄水镇的一个“酒癫子”强行搭车后，又强行要求再搭一人，由于再增加一个人将违规，被司机拒绝，那个“酒癫子”就下车横躺在公路上不让车走。在警察帮助下，纠缠了一个多小时后才放行……

　　真是难为这位单纯而善良的女人了！

　　走访调查、学生申报、资格审批、资金发放，都得认真细致。一沓沓《受助学生资格审批表》、《受助学生领款花名表》、《学生感谢信》、《资助人回复》等资料，让你不得不信服她工作的扎实和艰辛。单凭那份有一百多名学生和家长亲笔签名盖章的表，就会让你砸舌惊叹：这一份份来自全县最偏远、最贫穷地区的详实资料，对于这位身负公职的中年女性来说是多么的不易！

　　“走在大街上，感觉自己好像村妇，三年了我都没有给自己添置新衣服。”她说，“现在只要一提起买衣服，我就心疼花钱！”但是她在资助困难学生上，从不心疼钱。几年来，她自己资助的学生都记不太清了，每年花费万元以上。

　　对于自己的得失荣辱，她全不计较。她有一种宗教般的虔诚和执着。“紫色茉莉”是花，花儿的信念就是要绽放。哪怕天寒地冻、风吹雨打，只要自己还有一丝活力，就要绽放！

　　低调做事只求问心无愧，却也遭遇冷落和误会

　　虽然助学是十分光彩的事情，可是性格腼腆、内敛的“紫色茉莉”却不希望人们知道她的善举。她不愿与学校领导接触，而乐意与具有爱心的网友和老师直接联系。她追求的是内心的宁静与满足，只要问心无愧就行了。但这并不能避免别人对她的冷落和误会。个别不明真相的网友或爱搞恶作剧的人说她是“假英雄”，“别有用心”。

　　2008年4月，“紫色茉莉”陪同“西部雏鹰”回访紫阳县助学工作。几个地方的学校老师都是亲自带领志愿者前往学生家里，而XX九年制学校不是说学生家太远路很难走你们不要去了，就是说你们一天根本不可能走到学生家里。志愿者大老远跑到山里来就是为了回访，怎么能因为遥远而不去深入学生家里呢？志愿者摇头叹气，她也无可奈何。没有当地老师作向导，他们只好一边走一边向村民问路，好作难啊！一个志愿者不解地问：为什么这里的人特别冷漠？为什么学生家里的情况他们都不了解？她只好敷衍道：“可能是因为领导事务多吧，老师课程重吧。”她又能说什么呢？不能凉了外地志愿者的心啊！他们东奔西颠含辛茹苦地做义务为了谁呀！

　　看着这所学校住宿学生满身的疥疮，志愿者立即买回药品，分发给学生。可是这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学生住的还是大通铺，很容易传染。回家后，她一直惦记着那些学生的疥疮问题。她想给孩子们改善住宿条件，却得不到校领导应有的理解和配合，个别别有用心的人甚至对她进行污蔑。是的，既不图名，也不图利，还倒贴时间和金钱，当今这样的人有几个？不是忽悠人吧？

　　“西部雏鹰”的这次回访颇有戏剧性——他们由打“假英雄”转变为对“紫色茉莉”的十二分崇敬。

　　这从此行负责人“肥肥”事后写的博客《茉莉印象记》就能略知一二。“因为得了解当地的情况，有人就给我们描述了其人其事，大致不过是陕西的事件全部是她一个人在做，存折都保存在她一个人手里，而且有资助人反映她要求资助人直接把钱打到她的账号里，而且她还同时参与别的多个组织云云。因为的确当时很少见她在论坛出入，当时的我们几个手里收集的资讯无非是此趟出行是打假英雄，一定要正西部雏鹰之名，并收回她手头的全部权限……”

　　先遣人员跟“紫色茉莉”正面接触后很有好感，有人很快在网站论坛上为她正名，称她为“史上助学最最认真之人”。“肥肥”本着一贯的认真、冷静的态度，用电话批评了团队成员的“主观臆断”、“擅自表态”。而当大部队悄悄地到达紫阳进行暗访，并在“紫色茉莉”家就餐之后，就有了180度的认识大转弯。

　　她约莫40来岁，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戴着金丝边眼镜，着一身朴素洁浄的服装，一副文静、娟秀的模样，给人以贤淑、质朴、实在的印象。啊，紫色茉莉！它没有硕大的花朵，没有绚丽的色彩，是不起眼的小花，但它仪态素雅，即便是在凋落的季节，也不与枯黄的代表色为伍，散发着幽幽的芳香！

　　“肥肥”在此文中写道：“等到茉莉收拾停当拿出她的资料给我们做报告时，我才真的重新审视了这个平凡的女人。她拿出了她助学三年来所有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每个学生的资助款发放情况，谁和谁跟她讲了什么要求，哪个学校的老师负责哪几位学生，学生的状况变化等等，而且随之的有每批已接受资助学生的资料，现在已经写了求助信但是还没有被批准的资料，整整的把一个大茶几给堆满了……我已经忘记了我是来打假的，看着她朴素的衣着，听着她标准而豪爽的本地语言，我的心真正的开始为这个社会还有这样的人而感到自豪。……茉莉姐认真，她对于每一个受资助的学生如数家珍，拿出一个孩子的资料她都会倒背如流，就是新学生的申请表她能做到对家庭情况全部掌握，回访的时候她可以看到学生就叫出每个孩子的名字并跟我们介绍孩子家里的情况，我们除了佩服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深夜又翻了翻茉莉姐的博客，看到她写的助学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助学过程的心酸不易以及心灵的困惑，我发现我们走后她还是那么的孤单无助，我们一大群人去了又走了，我们去的时候有欢乐，走的时候有怀念，但是有谁在真正地关心那片县城，关心那里的学生，关心我们的茉莉姐呢？我一直惭愧的是，我们当时曾答应她组织上送她一台笔记本电脑用于工作，因为她家里的电脑硬盘已经放满了资料，而且下乡不方便，但是因为西部（雏鹰）的纷扰，这件事终于没有办成，而且她现在也有了新的电脑，是她老公为她买的。我会为这件事惭愧到老，唯有（一）能做的就是以后多跟她沟通，多帮她解决困难，这个才是实际的支持。”

　　作为组织者和联络人，“紫色茉莉”对受助学生提出了唯一的要求：每学期给结对帮扶的志愿者写一封信。可是许多受助的学生和学生家长还是给她写信表示感谢，其称呼多是“茉莉阿姨”或“唐铭先生”（以为她是男性）。有谁知道她的真实境况呢？

　　“这几年你悄悄助学有什么收获？”采访时我向她提出这个问题，盯着她的脸庞。她的表情很复杂，似乎是答非所问：“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我想哭。”哦，此前我在电话里提出想给她写一篇文章在更大的范围宣传一下，请她配合时，她对我这个陌生人的善意也说过：“听了你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直想哭。”我不便追问，觉得她是一个难解的谜，她心里恐怕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啊！个中滋味难以言表，也许哭是最好的宣泄吧！

　　“茉莉”芳香四溢，诱来众多“爱蝶”

　　在她的诚挚及其支持者的感动下，丈夫终于给予了理解、支持和配合。下班后就成了地道的家庭“主夫”。她再也不怨丈夫不是大款了，跟丈夫的交谈也逐渐多了起来。每次回家，谈到收获时，丈夫跟着开心；说到辛劳时，丈夫给以慰籍；诉说挫折时，丈夫进行开导。信佛的婆母也是一个极为善良的人，支持她行善助学。

　　一花引来百花开，百花竞放春满园。“紫色茉莉”的神秘芳香，感召着本县的亢均、陈彬、叶慧、沈忠祥、曾彪和伍鹏等老师的热忱参与，全国各地一只只“爱蝶”也纷纷向“紫色茉莉”飞来。她和同伴的工作赢得了“西部雏鹰”、“爱心跋涉”、“我有爱助学公益网”等义工助学组织的极大信任。

　　截至2010年4月底，经“紫色茉莉”牵线搭桥，为紫阳贫困大、中、小学生资助的民间组织达5个、爱心人士达240多人，由她直接发放的资助款40多万元，涉及学生252名。这些学生有的已经完成学业，走上工作岗位；有的考入高一级学校，正安心地就读；有的在原校快乐地学习。不仅如此，通过她的热心联系和争取，不少爱心网友还慷慨解囊资助外省的贫困学生，让好几名贫困学生圆了大学梦、考研梦。

　　有人出于感动，执意写了通讯发表于地方报刊。但是，由于她坚持不让透露真名及所在单位，“紫色茉莉”很长时间一直是一个神秘的符号。

　　纸里包不住火，她的动人事迹渐渐传开了。

　　2009年6月，她被推荐为陕西省农电系统学习型先进职工。

　　2009年9月17日，神秘的“紫色茉莉”在陕西省安康市首届公民道德模范领奖台上亮相，居安康市7位“助人模范”之首：紫阳县电力局职工唐铭！此前，《安康日报》对候选人的先进事迹进行了简介和公示，“唐铭”的名字首次见诸报端。但直到此时，公众才将“紫色茉莉”与眼前这位职业女性对上号。她那无私而执着的大爱震撼和净化了无数人的心灵。

　　在今年1月14日召开的全省宣传思想暨精神文明建设工作会议上，省委书记、省人大常委会主任赵乐际、省长袁纯清等省上领导为第一批陕西省道德模范颁奖，来自全省各地各条战线的57名道德模范受到隆重表彰，唐铭名列其中。

　　她没有前去领奖。当新闻媒体报道出来，朋友向她表示祝贺时，他才知道自己果真获得了那么高的荣誉。因为当初，她连审批表也不愿填报呢，在文件规定上报材料的最后一天，县委宣传部才“越俎代庖”将材料报送给上级。

　　真是一个奇怪的崇高而低调的女人！

　　通联：725000陕西省安康市人大常委会曾德强

　　电话：0915-328095913399255228

　　邮箱：daiyanak@

　　（注：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