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那些待饮的温暖切片
编辑荐:想到这些一股暖流油然而生,岁月如梭,我们在一个又一个冬天中无数次重复着昨天的故事,这些温暖的场景一幕衔接一幕的水乳交融着,真像一杯浸泡在时光末端的烈酒,越品越感慨万千。
喜欢冬天,喜欢漫天飘雪对大地不经意勾勒出的素雅轮廓,萧条中的简约之美只是想下就觉得无限写意,这是北国的冬天吧。我的家乡四川,她却有着另一番景象,一些绿色幔帐没有因寒山瘦水受阻,仍葱郁盎然。冬日暖阳依旧挂在树梢,穿过桌案待续的茶杯,和着几截冬日记忆,那些温暖饮片,随景境迁,在小饿小困的年代,的确耐人寻味。冬,从来就不仅仅是一幅人们生活的背景图,在这些活色生香的动态里,为暖冬添香的竹烘笼、烤红薯、输液瓶、熏腊肉以及妈妈的手工布鞋等等,细数如饴。
竹烘笼,对于以前的人来说就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取暖器了,家家基本都有一个,用竹丝编织的像个花篮,只是把瓦缸包在了里面。清早起来生火煮饭炭烧过没有过芯的木柴块,用铲子铲进烘笼里,家里老人便提着烘笼放怀里取暖,家里没有老人的就让小孩子提着玩。烘笼可以取暖,也可以烘烤衣物。记得侄子生在冬天。姐姐那天带侄子回家来玩了,一进门就嚷嚷着孩子感冒了,喷嚏不停,小家伙躲在小斗篷下面,圆溜溜的眼睛含着泪还笑眯眯的。母亲抱过侄子,说孩子长得真快,又重了很多。姐姐抱怨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过,孩子半夜三更不是吵就是陪他玩不然就哭。母亲安慰姐姐没关系孩子大一点就好了,你们几个谁不是这样才长大啊。
看着侄子真好玩,弟弟和我争抢着抱,母亲让我小心翼翼的抱了一下,他真漂亮,身上还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好像是肥皂味儿。大家逗着小侄子,他一高兴,尿尿了。一下午用了很多张尿片,洗了很多。看着太阳蛮大,可到晚上尿片还是润润的。母亲又重新裁做了几张,说晚上孩子用得多,不然这么冷的天容易生病了。只见母亲把灶膛的木炭铲进了烘笼,一张一张的翻烤着小侄子的尿片。生怕一不小心尿片着了火,那时候我和弟弟还小,不懂得什么。只是偶尔听姐姐说母亲带大了她还要带外孙,母亲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用开水装灌着输液瓶。“这个放被窝里暖一下床吧,孩子睡着舒服一点。床了暖了取出来,不要烫着孩子。”
躺在床上,随手翻开一本书。脸上刚刚做了个面膜。脚伸向床的一头,好冰啊!还真想床上有几个母亲装灌的输液瓶,只是现在这种瓶子少了,升级以后的输液塑料瓶也随之改变了我们的生活。用烤烘笼输液瓶取暖如果说是一段过去,那么烤红薯,当今应该算当上是一种没有过气的健康时尚。每到冬天,大人们就喜欢打理一下院落,都会焚烧院子周边的竹叶还有干了花草,一堆堆的围满了小伙伴们,大家各自在火堆上刨一个小坑,放几条红薯进去然后掩埋好等待过一段时间闻见香味大概熟了就掏出来,在地上拍拍灰尘捧在手里慢慢撕着吃,尽管个个像小花猫一样,谁又能拒绝百草燃烧过后的灰尽烘烤出来热气腾腾香甜的红薯呢。在城市,有时也有烤红薯的身影,记得那时在家待产,婆婆陪着我在街上散步,说是多运动容易生产。不远处就传来了烤红薯的叫卖,婆婆:“霞儿,来这椅子坐一下,妈妈去给你买根红薯。”婆婆扶我坐下自己真去买红薯了。对于婆婆,结婚几年了,也很少和她单独相处,不是孩子他爸接到调令,要赶去新职上任,内心还是不好意思婆婆照顾陪伴我的。
婆婆买来了烤红薯,气喘吁吁的满头大汗,刚刚坐下就忙着剥红薯给我。当时突然觉得婆婆很像我母亲,太像了,也是这样照顾我弟妹的。婆婆让我先吃,我脸唰的瞬间红了,我轻轻推开婆婆的手“妈妈,您先吃”婆婆笑着说:“这孩子有毒啊,喊你吃就吃嘛,生了孩子四十天出来才有得吃了。” 婆婆执意不过还是先吃了,那天的烤红薯虽然和小时候吃的红薯味道不同。心里突然放开了很多,看婆婆平时严肃的脸上,以为不好相处,其实婆婆和我母亲一样,外冷内热。她让我不要紧张,需要什么就告诉她,还问我想吃什么,我就顺势撒了一下娇,说想吃冰激凌,婆婆只是笑着说看你都是孩子,怎么做妈妈哦,我说就一杯好吧。婆婆说:“好吧,我陪你吃。”我们买了两杯冰激凌,边走边聊着。路过婆婆刚才买红薯的摊,一个大铁桶上面放了很多红薯,炉火烧的通红,明火烤的红薯少了百草霜的味道。 不过是婆婆买的心里还是蛮甜的。就那次烤红薯以后我和婆婆拉近了距离,还约好以后有时间一起到我娘家烤红薯,婆婆开心的说好。婆婆那时候好可爱,真像一个小姑娘。
在寒冬季节说到吃,总有喋喋不休的话题,最让人动情之处莫过于烟熏腊肉。在立冬以后,家家户户就开始杀猪宰羊,把收拾好的肉还有排骨一块一块的抹上盐一层一层放在瓦罐里,不定期检查翻看,上下调动。一个星期之内肉基本上盐好了,家里人就烧好开水,依次洗好每一块肉,用棕芭叶穿套在树杆上挂成一排,大人们支好架子,小孩子们拖的拖柏丫,找的找来橘子树叶,黄荆条,玉米杆等等。忙得不亦乐乎,等大人们点燃这些柴火,孩子们就跟着添加柴火,熊熊烈火燃一下子就被大人扑了留下一缕缕清烟,他们控制火苗主要是烟熏肉的程度,有火苗不仅会烧焦肉体,百草的味道无法入侵肉质,自然的植物香料也无法满足人们的味蕾。
大人小孩围坐在肉架前,细心的熏着猪肉,有挨着火苗近一点经过个半小时烟熏已经熟透了,大人就会撕一点给看热闹的小孩或者大人,那种气氛是我们今天搭着烧烤架用刚碳或者电烤出来的味道是无法比较的。一排白白条条的猪肉在各种植物香薰烟下逐渐变成了金黄色,在有太阳的天气里都抬出腊肉在院子里晒,腊肉就由软软的一块在每天太阳的照射下变得干香干香的。
熏好晒干的腊肉大人们就会挂住房屋正中的梁上,一是比较通风,二是防老鼠撕啃,还有就是在屋的中梁上以防小偷,想想在乡间的瓦舍内,人们一路过别人家门口,目光正好触及梁上的腊肉,看着掉在梁上或者挂在墙壁上是什么感觉,这家人除了过得滋润就是富足。当然梁上君子可不这么想了,在乡下,时常听大人们唠叨,说某家的腊肉被人劫了去,除了遗憾大家都只能小心翼翼的看好自家门了。
我们家的腊肉我和弟弟也经常背着母亲爬上木梯,老是割取瘦肉拿出去和小伙伴们烤着吃,其实母亲是知道的,只是不说。在山上,涵洞里,水井边,小伙伴们都烤过腊肉来吃。冬天,除了山草黄了,地里其他的作物都是绿绿的。这里不下雪,最冷也就是地上植物叶背上添一些白头霜而已。一些蓄水的田地里也会结一层薄薄的冰,小伙伴们用通红的小手辦来一块冰,调皮的用牙齿咬的吱吱的响。玩得得意忘形时不小心就弄湿了妈妈做的布鞋。时不时的都会听到妈妈们温柔的抱怨:“你看你,布鞋打得那么湿,怎么鞋面上还沾那么多油。”往往气的一塌糊涂的母亲又找来新的鞋子给孩子换上。小孩子就是这样,吃了烤肉的手四处摸,衣服上都有油污,何况鞋上了。
说到母亲做的手工布鞋,它的确是呆在我们暖冬里的亮点,千层底布鞋可能很多妈妈都会做,到我们这个年纪基本上会看会说不会做了吧。特别是抱鸡母(加厚棉鞋,款式像一只母鸡,因此得名)冬天穿上它,不冻脚,不累脚,纤美保暖。每次看到它,我会不自觉的想到三寸金莲,它们长的太像了。
母亲做的抱鸡母布鞋很漂亮,每年六月母亲都会喊我们捡很多竹笋壳,用火烤一下然后用东西抚平,再擦掉笋壳背面的细绒毛,用一根铁丝一张一张穿叠起来冬天做鞋备用。打布壳子,做鞋的主要材质。就是一些碎布或者不用的床单衣服各种布料用酱子粘贴在一起的人工厚布,搅好酱子(小麦粉煮熟的浓汁)用一块大木板,上面均匀的涂满酱子,再铺上一层布,每层布上再涂上酱子,以此类推到七八层或十几层不等,最后一层也是面上就铺上喜爱的新布,鞋底布壳用料相比之下就比鞋面要随和很多,涂好铺完待干后。循环晒太阳也是好几天。竹笋壳就是剪鞋样用的,也是夹在鞋底中间,每次看母亲做感觉特别手疼,打鞋样,锥鞋底,剪鞋面,攘棉花,扣鞋边,做好合成。准备了一个夏天就为了冬天做一家人的鞋子。现如今长大了的侄子还经常提及外婆做的鞋子很温暖,他小子记不得烤烘笼的事情了。想想也是,那时候他才多大啊。他就记得烟熏腊肉的场景还有田间烤红薯。
想到这些一股暖流油然而生,岁月如梭,我们在一个又一个冬天中无数次重复着昨天的故事,这些温暖的场景一幕衔接一幕的水乳交融着,真像一杯浸泡在时光末端的烈酒,越品越感慨万千。在季节辗转回望中,这些温暖切片,又似红泥小火炉前一杯待饮的热茶,经过季节的钦点蕴藏,无论如何推杯盏饮仍倍暖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