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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发布时间:2024-07-12 22:04:57

  ①

  今天天气很好,从早上一睁眼便是个晴天。于是便忙着洗衣浇花晒被子,总归是要打扫个干净。农历腊月二十四,小年,家乡顺口溜里说“二十四扫房子”,讲究祭灶,“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从今天起便要投入全部的热情来迎接春节了。

  以往几年到了这时少说也已经下过五六遭了。我年幼还在家乡生活时,还曾跟随大人去村外捡过树枝。下过几场雪,天大冷以后,村头的河结的冰也就差不多厚实了。那条河不知从那来,河面少说有十几米宽,弯弯曲曲的,绕过了几十座山几百道岭,汇入渤海去了。对我来说捡树枝不算是件苦差倒是件乐事。只是要跨过冰面却有点战战兢兢的,生怕会滑倒或是掉到河里。还有几个顽皮的老人说过这河里有水怪,虽然我觉得这是哄骗孩子的话,但听到冰下的呜呜声总是头皮发麻。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我曾亲眼看见有人把拖拉机开过了河面,只有那呜呜声还没有弄明白。

  我们去捡树枝的地方是一大片白杨林,那是私人承包的,白杨是好木料,枝桠却无用,所以只有冬天砍过树后,我们才能去捡些枝条当柴火。捡回来的枝条要理好,跟麦秸和玉米梗堆在一块,要堆得跟院墙一样高才算是够用了。

  晚上跟奶奶通了电话,絮絮说了十几分钟。她道老两口身体还行,昨夜下了一宿的雪,再看时已经有了一拃多厚,光扫雪就扫了两个小时,等扫完天都亮了。路上结冰不好走,车也爬不上坡,亏是提前买好了年货。父亲接过了电话,嘱咐他们不要出门,以免摔倒,奶奶又说“东西都齐全了,烧的吃的花的都预备好了,你爸打扫卫生,人家给开了两千块钱,加上俺俩的养老钱和人家大队上给分的东西,用不完。什么都不缺,就差你和你哥两家子还没回来,你哥要二十九日才能来家,你也不能回来,我和你爸天天挂念你三口家。你可得好好的”父亲道“我有什么好挂念的,我们在这儿挺好的。”“哎呀儿啊,你还挺好的?那我怎么不挂念你哥?怎么不挂念你两个姐姐?这会儿就你……”奶奶欲言又止,父亲也沉默了。

  ②

  昨晚睡得格外早,没有熬夜,九点多钟就躺下了。只是半睡半醒,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惦念着什么。第二天七点起来的,还是个晴天,心情爽朗了许多。

  这周当逢着今年最后的几趟大集,只是不知道这场大雪会不会阻碍他们的热情。

  往常,人们总要赶上这最后几天,好好去赶几次集,买买东西。对联鞭炮是不能少的,干的竹笋香菇多少也要买一些,还有肉和排骨加几斤蛤蜊,各类海鱼河鱼亦或是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白菜萝卜是不必的,各家都有存储,老母鸡也是不必的,都有自己养的。集离得远,大多人是骑摩托车或坐客车去的,也有极小部分是走去或驾牛车去的,路上总能遇到几个老友,互相打声招呼拉几句闲呱,好不热闹。如今住在城市却没有了这许些麻烦,出门便是超市,供应齐全,什么时候买都不迟。

  一面要赶集,一面还要在家里把东西给准备好。我最爱看杀鸡的场面,一盆滚烫的开水,一把磨得锋快的剪刀。烫了毛,剪刀翻飞,剖膛开肚,先断气管放血,再洗内脏,最后挂起冰冻,整个过程不用五分钟。基本上肉食都是放在院子的晾衣杆上挂着,北方天气寒冷,一会儿便冻得硬邦邦的,根本不需要冰箱。倒是要注意那些馋嘴的猫。至于蔬菜却要保温储存,冻坏了就失了滋味。

  这些菜肴一小半是用来做年夜饭用的,还有一部分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初二过后便开始了盛大的“出门”活动,所谓“出门”不过是亲戚老友聚在一起吃个饭,叙叙情,毕竟有的人一年也难见一面。所以待客要拿出十足的诚意,往往这活还需要两个姑姑去帮忙,好手艺,没的说!但小孩子总是不能上大排场的,只能在厢房里吃。我倒从来不介意这些,不上桌避免了寻常问短,又怕失了礼节,何况有自己的餐桌也是快哉享也!

  似乎每年的“出门”去谁家都会有固定的日子,大体不大记得了,只知道初三是要去姥姥家的,早上五点钟起床摸着黑去等车,坐上了车再要两三个小时,直到看见马路上青岛市即墨市人民欢迎您的牌子才算到了,住一天便要回。天高路远,特别是现在,又不知多久才能再去一回。

  还有便是要准备面食,这个复杂的过程往往要用几天来完成。即便是奶奶手巧能干,也需要两个姑姑来协助。先要做炸果子,炸果子也叫炸桧果子,相传是要把奸臣秦桧炸死祭奠岳飞而产生的,来源我无从考究,不过流程我倒略知一二。面团要加入鸡蛋地瓜和白糖,醒好后切成小段,往沸油中一放,翻几个滚,中间蓬松两面金黄,便好了。下午,母亲回来了,商量着要做炸果子,但因人员有限,三口之家远在他乡,无亲无故,所以一切从简,失了味道。除了炸果子,还要蒸糕,豆饽饽,枣鼻子,寿桃,佛手,葫芦,腥虫,凤凰,狮子……工序复杂,光是材料就要用十来种,还要捏、揉、点、画、剪、贴,厚实、朴实、美观,以至于别人在我眼前提到什么花馍之类总是不以为然。这些量可以足够一个正月食用了。

  ③

  年,最热闹的要数除夕到初二这几天了。如果要我去描述这盛大的仪式的话,那我真是不胜惶恐。毕竟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往小了说即使在一市之内也是相差不少,甚至邻里间也有差异,所以我只能说说我的这一家子的习俗了。

  早上六七点,不需叫便能自然醒,简单拾掇拾掇,便开始了忙活。先是要贴对子,贴对子要先把前一年的清个干净,辞旧迎新。院子正大门要贴一副对联和一对福字,门框顶上除了横批还要贴一种叫“挂门前”的东西,名字直接易懂,花花绿绿的,一般画着鲤鱼和蝙蝠,总之是个吉利。其余门上墙上有空白的都要贴上个福字,胶带这种现代化产物似乎不太适应这古老的仪式,尤其对于墙,胶带是粘不上的,要用炊帚蘸着热浆糊贴,符契相合。窗花是没贴过的,倒是还有一种长条状的东西,叫不上来名字。炕头床头要贴,写着“抬头见喜”,缸上要贴,盛粮的写着“五谷丰登”,盛水的写着“川流不息”,门前贴“出门见喜”,牛棚猪圈是“六畜兴旺”,车上是“一路平安”。

  这些是晚辈的事,长辈要做的事则更为隆重——摆谱。

  正房的正北,面阳,身披紫薇,风水之位。挂上家谱,放一张四四方方的大方桌,排上碗,要装满满的熟米饭,盖上生肉片,插上一个红枣,三双筷子,这样摆个三碗。再另起一排,放着装饰好的整个鲤鱼和鸡,再起一排放上盘子,装上糖和花生,橘子和香蕉,梨和苹果。梨要莱阳本地香水梨,梨园就在五龙河旁,我们管那一片叫“梨行”,苹果也是烟台产的红富士为上品。再起,左右各一个烛台,中间一个香炉,算是结束。这才只是正北,还有院子正南的天老爷爷,厨房的一家之主——灶王,还有财神和菩萨,都要放贡品,只不过没有之前那样繁琐。怕小孩子乱吃贡品,长辈常说小孩子吃了贡品走路会害怕,我从来不信,但也没有兴趣偷吃。

  上午,便差不多忙碌了过去。去年回去时八九点钟才到家门,忙活到一两点才结束,无奈路途遥远,迟到也是早。中午的饭照常是吃放了栗子和枣的米饭,再做上一道“隔年菜”,“隔年菜”一般用猪肉、白菜、粉条、豆腐炖成,不同于东北的乱炖,寓意年年有余,所以量一般很大,一家人要吃到送年。

  下午的准备是从三点就开始的,给沉睡许久的鸡鱼之类的解冻,商量好怎么个做法,再就是剁饺子馅,擀饺子皮,包饺子。这是个重头戏。饺子在莱阳叫做“鼓子”亦作“箍子”,都是象形的叫法,它历来在北方扮演者重要角色,逢年过节都是代表。过年的饺子尤为独特,饺子馅里要加上些特殊的食材,通常是红枣、栗子、糖果、硬币各八个,随机包在其中。红枣代表“起早”,能及早抓住时机,正是宜早不宜晚只说;栗子表“力”或“利”,精力旺盛,做事顺利;糖则是甜蜜幸福,而硬币代表发财,据说吃到包有钱的饺子一年都会有好运。这我却不敢说,我只知道吃饭时,这神秘的说法总会鼓动着大家,尤其是小孩子,总是撑着肚皮还不肯罢休。

  规矩也是不少的,过年这几天凡是提到“死”“病”这一类的词都是不吉利的,但竟连“下”“完”这些词也是不允许提起的,若被长辈听到总会受到责怪,打骂是不会的,因为这也不吉利。

  太阳渐沉,五龙河河面上映出金色的光的时候菜肴差不多就出锅了。架上一张矮桌子,鱼肉上桌,酒茶斟满,别急,动筷子前还有事做呢。食物要向四方拜三拜,叫“供养”,还要点上蜡烛,给各路神灵烧上三炷香,还得要烧纸,烧的纸要提前用钞票按几遍,再撑起竹竿放上一挂鞭炮。鞭炮必须要在高处燃放,蒸蒸日上,声震八方。这便算是迎年了。至于吃不再多说,熬夜通宵也没这规矩,这一天算是结束。

  我曾听我舅舅提到过即墨的迎年,过程要更加隆重复杂,当时讲的时候他喝多了酒,慷慨激昂,我倒忘却了,只记得要从祖坟三叩九拜,放鞭放炮,烧纸烧钱迎到家里,其余都就着馒头吃到肚子里了。

  初一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春节,这一天当是五六点要起床的,简单吃几口饭便出去拜年了。长辈是只待在家里的,通常是我与父亲、大伯、堂哥去拜年,母亲还要等到八九点。这个时候即使不阴天,太阳也还没走到渤海,路上都是灯光。沿着小路先去离得近的大姑家拜年,再去附近熟识的别家。转完周围就要到村里更远的地方去了。村子不大却也不小,约有四五百户,从家出发先向南,再往东,后朝北,大半个上午才能结束。

  家乡的拜年,不流行磕头,最多作个揖,说上句过年好便可。有人去拜年茶水是不能少的,有抽烟的给支烟,小孩子要给糖。给糖都是大把大把的,往往是装满了口袋塞满了嘴还是要给,压岁钱就只有近亲的孩子才能得到的,我对此颇不感兴趣。去年回乡拜年时早上八点才出门,街上人已经很少了,三五成群走街串巷的场面终究还是错过了。倒是收到不少感叹,多年不见的叔叔婶婶大多认不出我,毕竟一去三四年,我也早不是当面童稚的模样。太多事物被风吹去,又有太多事物被风吹来,在风中摇摆不定的最后也随着去了,能平安度过这一个冬天便是天老爷爷的恩情了。

  除了拜年,这一天也没有什么新鲜事了。今年更是如此,许多的步子省下了,糖也省下了,作揖不必,起早也不必了,只需一个电话,远隔千里问个好便罢了。这也是种极大的惬意!

  初二便是送年,有来有回才算完整,也无需多说了。初二过后便是之前提到的“出门”了,去年我堂哥满心欢喜地说今年可算有人能陪他一起出门了,不期我那限期的火车票断了他的喜悦,这终也成了我的遗憾。不过在我离开前也有幸见了两位幼年挚友,不过世殊时异,向之情性,已为不一,感慨万千,终归平静。

  写完这段话,饺子该上桌了,对酒当歌,且欢且狂哉,辞旧迎新,欢度佳节。年,大概就是这样子吧。

  只可惜我的拙笔写不出万分之一的精彩,感慨只好留给自己品味了吧。

  起笔2017年小年;

  终于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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