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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情·洪

发布时间:2019-08-17 07:13:15

  小河那年11岁,懵懂无知,欢乐洒脱,四年级还是正好的年华,稚嫩的幼苗还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虽然一直想拼命成长,可大人总说你小,小?那什么时候才会大呢?

  小河四五岁的时候,就随父亲外出闯荡,从南开始,一路北行,最南到最北,几年间一路波折,跨过大半个中国,见识了许多人和事,经历了可能许多同龄人体会不到的人情世故,他不太愿意回想,却是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段记忆,他把这段记忆称为“下凡”。“下凡”过后,大的一事无成,小的却耽误了学业,导致了小河比同龄人低一个年级。最为愤怒的,是小河的爷爷,一个对教育极其重视的人,小河的学业被耽搁了,爷爷再也不允许小河出去,于是小河在这个西南故土开始从小水滴汇聚成河。

  说到河,再熟悉不过了,小河的家就在河边,楼有三层,小河家住中间,一层有点像地下室,不过那确确实实地在河边了。小的时候,常常被叔叔带去河里洗澡,水性,也是那时候培养的。但对于河,他更多的还是恐惧,因为由河还可以衍生出一个字——洪。几乎每年都会有一次洪水,大的小的,都见识过,从他第一次遇到洪水的时候,他感觉,和这条河的距离远了。在小河经历过的所有洪灾当中,已经总结出规律了,总是在半夜突发,毫无征兆,反复无常。但每一次洪灾,小河的家都能幸免,只能说在中间还是有一定高度的,住地下室的就比较不好过了,年年洪灾都提心吊胆。当时在小河看来,不知道这种危机感,日子还在继续,小河也一直在探索长大的路,他要让所有人都认可他长大了,独立了,带着这种固执,不知觉地就过了几年。

  小河那年11岁,沧海桑田,脱蛹成蝶。小河四年级,成绩还算不错,没有犯过多少错误,学习成绩还算名列前茅,但此时的小河是死的,是干涸的,怎么个干涸法?有点像旧社会的人,思想和灵魂都被禁锢,因为大风大浪从未来到过,导致河流前进的方向滞留在原地,成为一个低洼。西南总是灼热的,毒瘤一般的太阳不分四季拷打着这里,尤其是本就以炎热著称的夏季,蒸发着疲软的人们,内心只剩一个空壳,狗也无力地耷拉着耳朵,快速地喘息,能对付它的估计也只有了吧...对哎!雨!倘若这时候能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该多好!果不其然,不久,便下起了雨,不过只是渺渺,还不足以撼动太阳,说实话,他不喜欢太阳雨。

  约摸到了黄昏,闷热感越来越重,小河心中知道,雨——一场惊涛骇浪就要来了,心中欢呼雀跃,却没注意到大人们紧皱的眉头。

  天很快就灭了下来(还没到晚上),能见度降到了最低,紧接着狂风也跟上了步伐,街上店铺的伞成了降落伞,更不用说那些塑料口袋之类的了。终于到了重头戏,黑夜里快速闪过几道白光,短短几秒后,天神又发出怒吼,整个人间都听得见,小河感觉到有东西砸到了自己的头顶,没错,雨来了,来得突然,来得猝不及防,小河躲在家中,看着外面巴掌大的雨点,说实话,他还没见过这种规模的雨,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头一次,记忆深刻。

  雨昏天黑地地下了半个多钟头就停了,天地又明亮起来,只有残余的雷声还在稀稀疏疏地响着,街道上一片狼藉,不过也是个好事,下了雨之后的整个世界都清爽了许多,小河的心情反而舒畅了许多。

  短短半个钟头的混乱,河床悄悄地上升了位置。

  那晚很清凉,这种从来没有的感觉,让小河伴随着河流声很快地入睡了,在梦里,他梦到了自己的成长,得到了认可,得到了...

  洪在这时候,还是半夜突发,毫无征兆地来了。也许是之前雷声还未消去的原因,新的一轮风暴又降临了。小河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些动静,然后被人抱了起来,是小叔,可他要干嘛,小河被抱出了家门,向楼上跑去,雨水溅落在小河的皮肤上,就是这瞬间,小河彻彻底底地清醒了,也明白了一切,但他选择了默不作声,选择装睡,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动静和恐惧而影响他人。全家人挤在了店铺的堆放间里,这里有一张床,小叔把“熟睡”的小河放在上面,他知道,安全了,可他选择了默不作声。他闭着眼睛,思维却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不给家人们带来多余的压力与恐惧。他闭着眼,听着大人们议论纷纷,婶被吓得不轻。

  “望龙(叔乳名),我怕”

  “没事的,别吵醒了小家伙,很快就没事了。”叔安慰到。

  小河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心却突然平静起来,而且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今夜的故乡,饱受沧桑。雷鸣,闪电,骤雨,巨浪,交融在一起,听啊!是一首慷慨激昂的命运之歌,一首愤世嫉俗的怒吼之歌,一首惊天动地的成长之歌!

  第二天,小河醒来,空无一人,他的脑子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迷糊,从睁眼的那一刻就清醒了,慢慢打开了门,走到了街上,昨夜小河的家再次幸免,不过楼下却遭了殃,据说洪水淹没了半个房屋,所幸无人伤亡。街上,到处是泥沙,一不小心脚就会陷进去,母校也伤痕累累,通过墙上的印子就知道昨晚的水位。小河家旁边的那座桥以被封锁,昨晚洪水已经和它齐平,早上水位褪去后,居然还有轿车卡在了桥洞里,还有几乎随处可见的哀怨,听着这些哭泣声,小河默不作声,他已经知道大人们都去帮忙其他人家清理受灾房屋了,所以他选择默不作声,不是懦弱,是坚强,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小河知道,他,成长了。

  这种感觉,头一次,记忆深刻。

  后来小河离开了西南故乡,很少再听说家乡再发过洪水,他跟庆幸,自己有幸经历了那一场洪水,心中对于洪,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说不出,道不破。

  洪让他知道:河流不一定要到达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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