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
对于伞,我总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小时候我是最喜欢雨天的,因为我有一把很是好看的花伞。伞面是蓝色的,深海的那种颜色,上面还缀满了碎花,有浅黄色的,有淡紫色的,有白色的,非常漂亮,我的小伙伴们的伞没有一把会比我的更漂亮。每一次我撑开它,都会把自己幻想成童话里的小公主,穿着可爱的白色蓬蓬裙,扎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生活在一个美丽的大城堡里,撑着一把美丽的蓝色花伞在雨里奔跑,于是这一把伞就成为了我的童话,每次下雨我都会小心翼翼的撑开它在雨里走一圈,然后再小心翼翼的把它收起来。
依稀记得这把伞是爸爸一次外出买料的时候给我买的。爸爸是一个木匠,方圆几十里的姑娘嫁人都会要我爸爸给打上一套“气派”的家具所以爸爸经常到外面去买一些木材,这就是爸爸打家具所用的“料”。那一次爸爸外出买料,带上了才几岁的我。在我小的时候,农村的主要交通工具还是自行车,还是前面有一道横梁的那种,我们叫它“大洋车”。我就坐在“大梁”上,唱着刚刚学会的儿歌,爸爸一下一下的蹬着车,吱呀呀的,伴着父女两个人的欢笑。
爸爸在和几个叔叔谈着价钱,我就自己在一边玩着,突然天就阴了下来,接着噼里啪啦的雨点就下来了,爸爸赶忙抱着我躲了起来,本想等雨下小一点就回家,可没想到雨不但没小,还越下越大,爸爸只好给我买了一把伞,也就是这一把伞。我就坐在大梁上,伸手尽量举着伞,也不唱歌了,嘴唇紧紧抿着,可是爸爸的后背还是湿了一大片,但是爸爸却还是一个劲的冲我笑着,让我遮好自己就好。那个时候的父亲眉眼里还流淌着年轻气盛,而现在我已经能够轻松地将伞举过爸爸的头顶,目光与他那斑白的头发平视了。
得到了这把伞之后,我像是拥有了自己的独有宝藏,爱不释手的,不舍得别人碰一下,若是别人不经过我同意就用了我的伞,我指定得闹上好几天,别人也因此都知道都知道了这把伞是我的心头肉,动都不敢动一下了。对于这把伞我很是依恋,小时也没有想那么多,但是等慢慢长大了才发觉或许是因为太缺乏安全感,想要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吧。如今再想想,当初那个努力地想要将伞固定在土地上,遮蔽风雨,留住一丝温暖的小小身影,心里泛起一阵无奈和淡淡的心疼。
那把蓝色的花伞我一直用了很多年,直到铁质的伞柄被腐蚀断掉之后才被拿去遮了一些杂物,我怅然若失,它终将不是完全属于我的。以后我有了新的伞,淡蓝色伞面的,淡绿色伞面的,淡紫色伞面的,都很漂亮,我也都很喜欢,可是却再也生不出像第一把伞那样的感情了。
我还是喜欢在雨天或者雪天,一个人打着伞在路上,我喜欢这一种孤立于世的味道,一个人独享寂静的美好。我觉得上一世我一定是执一柄油纸伞的江南女子,是像李清照,张爱玲这样的临水照花人,青黛描眉,秋风画扇,水墨情长。
每当雨天,我都会习惯性的站在最高的地方,看行色匆匆的人们打着各不相同的伞,我恍惚是在寻找着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再找人还是找伞,或者是找一种味道,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我一直认为,伞是有灵魂的,每一把伞都应有一段凄美绵长的故事,所以才会在天空落泪时甘愿以身驱来兜盛。伞与人是要相称的,这样才能演绎出别样的美感。我一直渴望拥有三把伞,一把是透明的,因为这样可以看到落泪的天空。一把是曜石黑的,可以完完全全将我遮蔽,让我守护内心的清灵,景观伞外的风云变幻。一把是油纸伞,我着一袭黛青色的旗袍,轻执木质的伞柄,漫步于江南的小巷,听雨琴轻语低唱,在红砖黛瓦寻找前生的自己,恍惚间瞥见百年前那一抹执油纸伞的清淡容颜。
每一柄伞的前世都是一枚倾世的女子,都有一段凄美的故事,痴心化雨,在雨声里吐韵传奇。我是一枚执伞的小女子,在流光绽放自己的年华,我怀念着一柄伞,也在寻找着一柄伞。
在雨声里,我低低诉说着,我与伞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