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叹杨花飞尽
北方春天的风很大,除了吹来不愿看到的沙尘,也吹来了暖暖的春意。
站在城市郊外的风口处,即使沙尘迷了眼睛,也要享受一下春意萦怀的惬意。东风吹尽,绿意幽深。
“二月春风似剪刀”,裁出一树新绿,也会裁出一个乱花纷谢的春天。最看不得风吹花谢的情景,满树梨花白,却被一夜东风吹得落英满地,“也无人惜从教坠”!随风飞落的杨花,飘飞的是一缕乡愁,逐水的桃花,泯灭的是一场春梦。
家乡最常见的树是白杨,春天里开得最欢的当属杨花。趁着清明放假回乡,坐在行驶于崎岖山路的公交车里,眼睛里满是路旁高大挺拔的白杨。抬起头,杨花摇曳,垂挂满枝。忘了山路的崎岖,忘了一路颠簸的疲惫。心思都在杨花上,都在村里那片白杨树林上了。
终于到了村外的车站,携妻带子直奔家门。家乡的经济算不上富裕,但在春景上是富有的。在城里出生的儿子,不顾晕车的困扰,一下子被家乡的春景吸引住了,眼睛不住的四处观望。嘴里问着:
爸爸,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嗯,我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简直太美了,叫人心旷神怡,已经上初二的儿子无不感慨的赞美着他所看到的。
那当然了,我有些自豪地答着。
妻子也感叹着,我怎么没出生在这样的地方!
眼睛又重新环顾了一下山村周围的山峦,依旧起伏跌宕,一道道山谷像是久远的雉堞,家乡的亲人就在群山围就的城堡里安逸的生活着,民风淳朴,景色悠然。
走在西山坡道上,看见坡地里果园的杏花、梨花、桃花都已盛放,风过山坡,被眼前的一场花雨陶醉了,心里感慨:谁知思乡意,一场纷飞雨!
由于前日的雨,坡道的土路柔柔的,软软的,让人从脚下能体会到家乡的温情。刚到家,便急忙和父亲把准备好的纸钱装满了一袋子,去祖茔上坟。
去祖茔的路,要经过一片白杨林,那是祖父年轻时和他们那代人栽下的。如今白杨参天,高耸入云,点点的杨花聚在一处,像漂浮在树顶的白云,风吹云动,杨花飘坠,名符其实的滴滴杨花雨。树下阴郁凉爽,鸟雀低鸣,心里感激祖辈留下的一处盛荫,正如古语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使纯朴的民风也能代代传承。
一片荒草地,几个土馒头;倚靠着青山,面向着村庄。纸钱燃烧着后人的思念,遥寄一缕哀思,但愿祖辈灵魂犹在,感知亲人的慰祭。祖辈们应该感到欣慰,他们的纯朴已经在后人的心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回来的路上才发现,父亲的耳朵有些背了。小声的说话他根本就听不见,这让我很是心酸。虽然父亲已经年逾七旬,可在我心里还认为他仍处在壮年。头上的白发,如被生活染过的炊烟,丝丝都饱含着生活的痕迹。我急忙擦掉了眼角的泪迹,生怕被父亲看见,笑我像个女人。
正在和妻子忙着做饭的母亲,虽然满脸笑容,分明皱纹深了几许,母亲也老了。心里默默地说着!能不老吗?他们最小的儿子都已经步入了中年。父母为了不给子女添麻烦,家里养了十几只羊,又开了一个小卖部,加上父亲的退休金,日子还算安逸,虽然很忙碌,父母却乐在其中。
有时村里十几岁的孩子到商店买东西,我总会好奇地问母亲,这是谁家的儿子,那是谁家的姑娘。听到母亲介绍着,心里很吃惊,谁谁的孩子都这么大啦!想起了那句诗:“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感慨着,青春真的不再了!
和自己同龄的伙伴,男孩儿都出外打工了,女孩儿已远嫁他乡。村里除了孩子,就是老人。小时候热闹的村庄不见了,变得如此安静,安静的能听到杨花飘坠的声音,安静得呼呼的东风有些刺耳!
临走时,特意向邻居莹妹家的房子望了一眼,颓败的院墙,几欲坍塌的房子,家里人已经远迁。旧时的庭院,已荒芜在缕缕的风中。只有门前一处几米宽的池塘依旧,塘边的几株桃花还在,花瓣落入池塘,寻找着曾经的旧梦。在池塘里的天空上漂浮着,如一片彩云,找寻着归处。
怕送别,坚持没让母亲送,坡上那段土路感觉走了很久,脚步好像被粘住了,走的心里发软。这段路,走过无数次,参军、工作、学习,都要经过;如今回首,短短的一段路却走了几十年,路上留下了深深的履痕,心里充满了万般的不舍。
回头望着那片白杨林,看着随风飘落的杨花,那“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