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额头上的岁月
闻悉,牡丹广场要给地铁一号线换乘站让地儿,牡丹将移情别恋,得知这一消息,既喜又惊。趁着牡丹色彩斑斓的样子,还未及动工迁移的时机,我约妻子来到牡丹广场,向陪伴我们十数年的广场牡丹告别。
广场已是人花相拥。不知是,还是不是,市民都得到了这个消息。一些爱牡丹,惜牡丹的人士像潮水般蜂拥而至。广场上、花圃里人头攒动,想找个没人抢镜的牡丹花丛照相,还真是费了一番周折。好不容易选择了一簇叫做“二乔”的牡丹,赶紧让妻子站位,与这国色天香的牡丹留下一段难忘的回忆。
我一边纠正妻子的姿势,想让妻子自然地融进牡丹的清雅;一边聚焦,准备按动快门;不经意间,我看到了妻子额头上叠加的细微皱纹,心里猛然一颤,这就是与我相濡与沫的妻子吗?我挪开镜头,仔细地打量起素面朝天,从不施粉黛的妻子来。
妻子的额头确实显露出了岁月的痕迹。条条纹路里藏着妻子曾经靓丽的青春,相夫教子的美德,柴米油盐的艰辛和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我凝视着妻子,忘记了时间的流动,忘记了人间的嘈杂,也忘记了牡丹的雍容华贵。
妻子看我发呆,提醒说:快点吧。
我应允着,举起相机,把镜头重新对准了妻子。
妻子年轻时,五官均匀,面容娇好。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令人仰视。两条黑而粗的辫子挂在背后,齐腰的辫稍,随着脚步的移动,轻盈地飘摆着,好似一道风景,使人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冲动,想牵着她,伴着她远行。
妻子,不仅漂亮,干净利索,勤劳持家,性情温和,人品也极好。我此生有幸娶其为妻,这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为我修来的福气。
妻子,要强能干,吃苦耐劳,家里家外忙碌着从不抱怨,就像一台运转起来的机器不知停歇。
上世纪九十年代,随着国家经济形势的调整,单位陷入低谷,经营生产举步维艰。职工下岗,人员分流,就连起码的基本生活都没有保障。妻子为了家庭的正常支出,为了年幼的孩子,到人家带过小孩,也帮人家卖过服装。看到妻子所做的这一切,我心里很难受,愧怍一个家庭的脊梁。当时,我在单位,开不出工资是常事。也曾与别人合伙包过工程,但生意好做伙计难搁,没几个月就散了。那些年,全凭妻子打工维持生活,妻子任劳任怨,却丝毫没有怪罪过我这个顶不起来的顶梁柱。愈是如此,我心里愈是凄楚自责。
到了这个世纪初,单位才有了起色,困境中逐步有了工程,但都在省外。妻子被召回了单位,去了一个远离家庭的陌生地方——云南滇能项目部当材料保管员。从此,妻子长年累月在外地奔波,又到过山东几个地方。年龄渐大时,河南有了工程才回到郑州、巩义等地。妻子四十五岁那年因担心单位效益不好,再有变故,就匆忙按特殊工种提前办理了退休。工资虽然不高,但家里总算有了吃“财政拨款”的隔夜粮,就是不再出去,生活也有了基本保障。
妻子是个顾家恋家的人。退休后,单位领导看她业务熟练,人也本分,工作勤恳,兢兢业业,被继续留用下来。妻子为了家庭,退而不休,这样又多干了几年,五十多岁后,才回到家里算是真正的退休了。
十多年来,妻子常年在野外颠簸。冬与严寒为伴,夏与酷暑为伍,风起吸尘,雨中披蓑,很是辛苦。原本白皙红晕的脸颊被时光揉搓的有些粗糙,过早地留下了一些沧桑,让我心痛不已,更让我肃然起敬,尊爱有加。
看着妻子额头上浅露的皱纹,我心里酸酸的。她为这个家付出的太多太多了。
我嘱咐妻子,让她把脸再贴近些娇妍的牡丹。瞬间,我按下快门,把妻子永远地定格在了镜头里。
其实,妻子并不逊色牡丹。牡丹的妩媚只在表面,数日的争色斗艳。而妻子春深似海的美,在心里、在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