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银滩
风很亲切。
白白的沙和浅蓝色的海在这里交集,不经意间,便将宽广、宜人、清新和明亮留在了跟前。那一片被串连起的海天相约的景象,因为沐浴着灿烂的阳光,所以即便没有传说中那么瑰丽和饱满,也依然在烈日炎炎的夏天,释放出只有海边才会拥有的清凉。
因而,热浪来袭留下的也并非全是灼伤。当细浪迎着海面跟随微风而来,被海水亲近的银滩显然已彻底获得了解放,它将周围的一切打扮得平整、干净,又不失精致、简约,同时还附上合宜的气度与不凡。流畅的风,明快的水线,饱满的沙粒,清澈透明的空气,以及时不时在细浪上翻腾的潮声集合在一起,似乎要结成同盟或连理,共同孕育出一种无涯的气派,让时间停摆,让生命为此真实。
五湖四海的人们聚集在这里,他们用五颜六色的巨伞在离水边不远的地方撑出十里连营,在沙滩绵延的方向臆造出假日的情韵。玩水、冲浪、雕刻沙滩城堡,他们在玩乐和嬉戏时,喜欢张开自己的形体,用肌肤去触碰流沙的纹理,有时也将自己圆寂,然后埋藏进清凉的水底。
螺贝成为一种记忆。它们时常被视为沙土里最宝贵的东西,常常为某一种显露无遗引来大人小孩的注意。那些在沙滩上低头寻觅的身影,无论是兴致冲冲,还是低头摆弄,无论是慢条斯里,还是执着坚持,似乎都在努力完成一项使命:让生活有质地,让海边充满生机。而事实上,结局也仿佛都如人所愿。风的舒张很是彻底,阳光的感觉也是诚实瑰丽。它们给世界安排的粉底,很适合在这里落地、生根、开花、结果,就像生命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机缘,落实了完美的载体,最终活出了幸福美满的结局。其间,经历所留下的甜蜜,除了无数有形无形的秘密,剩下的全都是憧憬、记忆、被紧紧包裹在日久天长里的快意。
干净无垠的天顶,祥云有着快乐的声音,它们是另一个美丽的缩影。无论是彬彬有礼的曾经,还是光明磊落的如今,它们都乐意作为一种方向,巡游在海岛的上方。而它们的前方,是远方,也是更宽广的海洋。那里,水线与天线糅合在一起,消解了所有的界限,让平静的天色变得很苍茫,像周而复始的光阴。
在离沙滩数里的地方,几艘大船停泊在海面,船与船之间留有很规整的空间,让它们看上去既像岛也像桥礅,它们的安静同样让人觉得特别有耐性。
沙滩上游人如织。他们刻意弄出的动静虽说有些强硬,但并没有使周围的空气收紧。一些人为制造的巨大的声响,刚刚爆破,就很快被视野的开阔吸收得干干净净,而且很难再找出源头和去处。喜欢热闹的人把自己埋进别人的尖叫里,即使暴露故意的本性,也很难让人记忆犹新。
在人们目光所及的地方,沙滩和海水用一种缘份将游戏和生活调和,并连点成面,在温度高低错落里,辗转腾挪,然后扑腾出另一种浪花,攀附在浅滩之上,时不时地随着水线传导向海洋深处。
因为无限贴近水面,阳光的味道很浓,而且普遍带着热带的色调和节操。它们使这里的喧闹有了一丝焦躁,但总体并不令人烦恼。
可能是与节令有关,也可能是与心情有关,这个时候,人们似乎很少关心海的传说,他们将注意力投放在同样热闹的海潮,似乎人间最值得关注的,不是自己的怀抱,而是时间被彻底赶跑,人们终于等到有机会展示浪尖上的舞蹈。
黄昏是另一种征兆。当夕阳来临,西天红霞漫起的时候,一切仿佛都在燃烧,一片接一片的红艳生发于海面,成熟于视线,它们造就出另一种丰饶,与天齐高,与海齐深,拥有热情和温度,而且色泽可调。
居栖蟹和海藻很喜欢这样的回报,它们沿着霞光的跑道修筑了许多城堡,并在水与沙地的缝隙,迅速找到日子长远的计较:不是花容月貌,而是人勤春早。
当夜幕降临时,我光着脚在沙滩上行走,看到海风依然美妙,海浪在我的脚跟上不停地插着白晃晃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