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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在征途,石板路却永留在心头

发布时间:2019-08-31 05:33:01

  路算是最平常的事物,有人的地方便有路,如若去到无人之境,无路可走,人们也会用双脚踩踏出一条路。人生中走过的千千万万,大大小小,长长短短,有芳草碧连天的乡间小路,有别有洞天的寒山石径,有沸反盈天的柏油路,有天高地阔的高速公路,它们或朝向繁华的都红酒绿,或对着毫无人际的荒山野岭。它们各有千秋,给予我不同的感受,但给我感触颇丰的,却是家门口的一条狭窄小石板路。

  一条小河像护城河,横跨在家门前,石板路顺着小河的方向延伸开,一直到抵达大马路。石板路与沧桑的老屋同岁,正如有人便有路,路面由大小不一的青石块构成,常年鞋底的摩擦,青石板越发的透亮,越发的年轻,与不断老去的老屋形成鲜明对比。回家之路或年轻或衰老,同样牵绊着游子的心,当游子踏上青石板路,四周回响起咚咚的声音,这或清脆或浑厚的声音,总能悄悄染上游子的欣喜或忧愁,落在熟悉它的游子的心尖上。

  小时候,遇到阴郁的秋天,邪风夹杂着绵延的秋,淋着落跑的人们,我爬在窗户上,望住石板路上的人们逃窜,像火箭嗖一下没了影,我呲牙咧嘴的傻笑。那时候,看到人们千奇百态的动作,只知好笑,全然不在意原来这条石板路是他们回家之路。在他们的脚下,回家的路,总是轻快些;离家的路,总是沉重多。

  那时候,商场还没有普及,窄小的青石板路上,时常会有叫卖杂货的汉子,两个箩筐一根扁担,歪肩缓步,边摇铃铛边叫卖,"卖梳子头花针线铃铛玩具",一口外地口音的叫卖声,落进每家每户的院子里。外地口音给我极大的勇气,这时我会趴在窗户下,掐着鼻子回应他,假装回应他的叫卖,杂货汉子闻声回头却不见其人,我则躲在窗后偷笑。等他走远些,我趴在窗台上,充满渴望地目送他,直到他走完的青石板路,走出我的视线。

  若是等到春节,青石板路上的人日渐增多,熙熙攘攘起来。人们打扮的花枝招展,大包小包从外面的世界往村里搬,一幅幅对联,一盏盏灯笼,一盘盘鞭炮,经过青石板路,装饰在村头的家家户户。石板路上,携带满外面尘土的脚步,飘扬着的满眼的中国红,夹杂在笑声与风声里,招摇着发酵中的年味。小时候,只为过年,盼望着青石板路的热闹和红色。哪里知道,青石板路有一种家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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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中时,我学习之余喜欢坐在窗前,对着青石板路发呆,成为我日常的消遣。南方的夏天天亮早,才六点钟,远山山顶镀上一层金,身后是金光四射,就像藏着一个金光万丈的如来佛祖。对面的水井里人声鼎沸,看不到人,但一直能闻其音。不一会,东边的太阳像一颗橘红色的火球跳出山面,青石板路变的清晰起来,拿火把赶路的行人,将火把投入水中,熄灭,然后继续赶路。而此时青石板路上即将远行的行人,以及天边泛着金光的远山,是对我最有魔力的存在,他们的脚步是否到达远山的另一边,他们在那边做些什么呢?抑或是那边的人们在做些什么呢?

  大学后,我走过石板路,踏上遥远的北方疆土,夜幕降临,星空低垂,或明或暗,或冷或暖,仿佛重现了好久未见的熟悉风景。忆起满天繁星的夜晚,趴在窗台,望住水井边柏树模糊的黑影,还有石板路上行人的匆匆步伐,第一次感受到异地他乡的孤独,第一次无比地羡慕走在石板路上的行人,第一次衡量出家的份量之重。刹那间,家与老屋,突然从我尘封已久的记忆里迸发出来。

  每次寒暑假,登上火车,望住窗外的铁轨,浮现在脑海里的第一件便是家门前的青石板路,它让人觉得安稳起来。拐进村口时,还未到家,便能望见厨房传出的缕缕炊烟,越过烟囱与暮色交合在一起,我便加快往家赶的脚步,往家的大门走去。走上石板路,不管外面世界的风吹雨打,电闪雷鸣,抑或是阳光灼灼,心里总能感受到青石板的温暖,从家的方位传递而来的温暖。这时,厨房的熟食香和翻炒的吱吱声越过窗户,飘满石板路,我踩着石板路,循着饭菜香,兴高采烈地猜测晚饭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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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世界活色天乡的生活,对年轻一代的吸引力无疑最大。当我第一次面对不再有连绵雨水的冰天地,行走在看不到河床的万里冰封的河面上,世界这么大,我如此小,犹如一粒沙、一滴水的渺小,我和其他的年轻人一样,感受到自我认知的渺小。在我心里,外面的世界犹如一颗太阳,神秘又美好,我便像一颗植物不断向着太阳攀升,不放弃任何向外探索的机会。工作给予我又一个向外的契机,便毅然决然选择离家万里的海滨城市工作。

  工作之后,朝九晚五,空余时间变的紧张起来。每年唯有等到年末春节,才能往返家乡一次,时间短促。现如今,我早已习惯异乡的生活方式、居住环境,在心里,故乡与异乡的界限愈来愈模糊,门前的那条青石板路,随着小时候玩伴的乳名一起,也慢慢地从我的生活中淡去。

  在迁徙日益频繁的当下,外出求职或求学,似乎已成为现代人生命的常态。在大风呼啸的季节里,树木被吹的浑身颤动,稻田被吹的七零八散,唯有那一条条指向家的小路岿然不动,默默等到游子归家的脚步,勾出游子们的对家的思念,思念汇聚成河,幻化成一汪湖水、一抹流云。

  经历过从南到北,从北到南的阡陌交通,经历过五光十色的街道,繁花似锦的公园小道,一尘不染的公寓小路,相比之下,最能扣动心底的,还是那条平凡无华,带点泥泞,充满家的温度的青石板路吧!正如有人说的:无数奔波行旅的生命,终将抵达最熟悉的那片土地。而春节来临之际,我也即将像千万游子一样,与都市的繁华夜景,渐行渐远于归途,在大小行李的裹挟下,踏上那条温暖熟悉的归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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