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长发及腰
秋天的风拖着清凉的尾巴吹过宿舍边的银杏林,金黄色的银杏叶铺满一地,给人一种落寞的感觉。北辰把手里的课本夹在腋下,顺手捡起一片叶子,放到鼻尖嗅了嗅,微微叹了口气。“绝情秋风,满地翩跹,只知银杏甜,哪知落瑛苦?”北辰把叶子夹在书里,漫不经心的向宿舍走去。
今天周五,下午的课上完就是两天的放纵时间。北辰随手把课本扔到桌上,百无聊赖的打开抽屉,一张照片静静的躺在里边。北辰拿起照片细细的看了一遍上边的每一个人,当看到最右侧的一个女孩时,嘴角泛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明天周末了哦”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想了想,又把手机放回桌上。打开课本温习起来下午的专业课。
这个城市的天气怪的很,每到周末总是下雨,雨不大却下的人心里湿湿的。“这鬼天气”北辰暗骂了一声,套上一件外套,撑起一把旧伞,匆匆出了门。
虽然是周末,但博物院的门前依旧冷冷清清的,没有几个人。现在的人们已没有几个对古代的东西感兴趣了,除了那些收藏与贩卖古董的商人。北辰刷了卡,刚要进去又退了出来。站在屋檐下从裤带中掏出了手机。
“糖糖,我在博物院啊,来呗!”
“你一个人啊?”电话那头传来一女孩的声音。
“嗯啊”
“有病!下着雨,一个人逛什么博物院!”女孩的声音略带野蛮。
“所以才叫你啊!”北辰嬉笑着答到。
“等我换件衣服,真是闲着没事了!”
北辰挂了电话,开心的笑了起来。
雨依旧滴滴答答的下着,北辰裹了裹外套,依旧有点冷,他抬头望了眼街对面的学校大门,财经学院。街道上淌着雨水,把水泥路面洗刷的干干净净。北辰点燃一根烟,撑起雨伞,趁过往的车辆不多,向对面走去。因为下雨,学校门口的人也不多。大多都是匆匆而过,估计太多的人都不喜欢雨天了。北辰深吸了口烟,吐出来的烟圈慢悠悠的飘进雨里,被雨水冲刷干净。北辰百无聊赖的等着。
“二货!”
一道野蛮的声音传来。北辰扔掉手里的烟头,白了一眼从校门里走过来的女孩。
“额,糖糖,你就不会淑女点!”
叫糖糖的女孩穿一件粉色衬衣,外边套一件白色休闲小西装,牛仔裤。撑一把浅绿色的雨伞。微微有点发胖,并不算十分漂亮。
“真是闲着没事干,大老远跑这就为了看古董啊!”
“对啊!古代的东西很多都是精美得艺术品呢!当然了,最主要的是来看看你啊!”
北辰边扣紧衣服的扣子边答到,抬头糖糖已经到了街对面。
幸福的时间总是很容易消逝,晚上北辰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到了宿舍,打开,写到:
这是一个雨天
撑一把旧伞
叼一支残烟
踏脏了水洗的石板
我透过雨滴看远方
看到了你凄美的双眼
彼此擦肩
轻轻说一句
再见
写完后,他想了想,轻轻划去最后两个字,然后改成:我喜欢你。
大三上学期开学了,北辰过完暑假,拖着行李回到了学校。一暑假在家闲呆着,早就憋坏了,刚到学校就叫上同学去操场上打起了篮球。一个漂亮的投球后,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条短信:
我要去无锡实习半年,过几天就出发。
是糖糖的短信。糖糖比他高一级,已经大四,因为他在高中复读了一年。
北辰默默的看着短信,心中一阵莫名的酸楚,一时忘了打球。
“北辰,玩不玩了?”朋友在一旁催着。
“你们玩吧,我歇会”
北辰退出球场坐在场边的石凳上默默的发起呆来。
两天后的火车站,北辰和一帮好朋友为糖糖送行,一番告别过后,糖糖拉着行李箱准备进站。
“糖糖!”北辰突然叫住了她。
“怎么了?”
“那个,没什么,去了自己照顾好自己。”北辰到口的话咽了回去,转身想到她只是去半年,到时候还要回来的嘛!再说羽轩是自己的好哥们,虽然他们不在一起了,但自己心里觉得还是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兄弟。也许时间久了,就好了。
火车开动了,北辰没有像大家一样挥手告别,他不想说再见,他知道,再见,终会再见。
剩下的日子北辰过的很平淡,每天上课,打球,上网。偶尔会和糖糖聊聊天,他有时候很长一段时间不会主动找她聊天,因为每次和她打电话或者聊天过后,他总要好一阵子心情才能平复下来,他知道这也许就是思念。
终于半年之期在北辰的期盼中过去了,放寒假前的一个月,北辰接到了糖糖的电话,她要回来了。晚上一群好朋友吃过火锅,遥光提议去通宵唱k,一群人就嘻嘻闹闹的去了附近的KTV,欢乐中,糖糖向大家宣布了一个消息:她已经找到了工作,在上海,过完寒假就去上班。大家很兴奋的开酒庆祝,而北辰却一个人默默去房间外边抽起了烟。
“你怎么了?”
糖糖走了过来。
“没事啊,出来抽支烟。”
“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额,恭喜你找到了工作”北辰迟疑了一下回答到。
“谢谢,回去继续玩吧!”
糖糖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转身回到了包间。北辰猛抽了一口烟,拧灭烟头,也跟着回到了房间。
这一晚大家都很嗨,糖糖喝了许多罐啤酒,一直唱着花儿乐队的歌,不肯睡觉,不知是为了大学的结束,还是找到了工作而兴奋,还是别的什么。北辰却怎么喝也喝不醉。
放假后两个星期,北辰一直呆在学校,一直到20号。糖糖去上海的那一天。车站送别的只有北辰和子阳,子阳和遥光都是他们的高中同学。三人在候车厅玩了半夜的纸牌,最终,火车还是来了,北辰把行李提上车,站在月台上,望着糖糖,嘴唇微动,最终说了句:
“保重”
同样是送别,但这次也许她永远不会在回来。转身点起一支香烟,消失在送别的人群中。糖糖望着北辰的身影,气鼓鼓的说了声“2货!”登上了南去的火车。
这个寒假北辰过的并不快乐,越来越少的过年气氛也没有让他有什么兴奋。只是每晚多了些跟糖糖的聊天。
年前的几天,好朋友聚会,一阵觥筹交错,大家都微微醉了。谈天论地,交流着这半年来的心得。遥光端着酒杯坐到北辰的旁边。
“北辰,你喜欢糖糖是吧?”
“你怎么知道?我谁也没说啊!”北辰否认道。
“我早就看出来了,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啊!跟她说啊!”
“我是喜欢她,但我怎么面对羽轩?”北辰喝了一口酒,摇头叹息。
“有什么!他们已经不在一起了,都已经三年了,我相信他不会阻碍你寻找幸福,更不会阻碍糖糖。没事,哥看好你!”遥光开导着北辰。
“再说吧!慢慢来呗,现在她在上海,能怎么办?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北辰一口气喝光杯中的白酒,不再言语。
“兄弟,你自己看吧!不过不要错过了,我看你们在一起很合适的。来,干了!”遥光也不在多说什么。他知道北辰的性格。
大年三十,全国人民欢天喜地的日子。北辰下午帮爸妈包过饺子,离吃晚饭时间还早,登上了QQ,糖糖在线,她没有回家,选择了一个人留在上海。北辰心中一阵失落,再见,不知要多久了。
吃过年夜饭,家里人都在看晚会,北辰却没有兴致,一是春节晚会越来越没意思了,二则是他心中一直惦念着糖糖。就这样直到春晚结束,家人都睡了,他终于决定下来。遥光说的对,他不能错过。
他鼓足勇气拨通了糖糖的电话。
“还没睡啊!”北辰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
“没啊!”电话那头慵懒的答道。
“那个,我有事要给你说!”
“什么事啊?”
“那个,那个……你等下啊!”北辰抓起桌上的半瓶酒,灌了两大口,心情略微平静了下来。
“我喜欢你!”北辰在酒精的刺激下终于说出了藏在心底三年的那句话。
“然后呢?”电话那头听不出是惊是喜。
“想和你在一起呗”
“我不想!”一个很干脆的答复。
北辰瞬间就像被雷击中了一样,脑袋嗡的一下,全身麻木。
“为什么?”
北辰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
“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大一就开始”
“那你为什么早点不说?”
北辰一时无话可说。两人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终糖糖开口道:
“睡吧!不要想了,我们不可能,对不起”
北辰手垂了下来,手机掉在了地板上也不知道,全世界都已经不关他的事了,他的世界已经没了。他推开门,蹲在院子的一角,望着满天的星,抽光了手里的一整盒烟。然而,他不知道,在上海的某个角落,一个女孩抱着棕色的小熊抱枕,泪流满面。
这个抱枕是一个男孩子送她的,她给了那个男孩子三次机会,而他却每次都放弃了。现在,她已经离开了那座城市,并且刚刚拒绝了他。因为也许她不会再回去,一辈子留在上海。
这个年北辰行尸走肉般的度过了。他终于体会到了心死的感觉。
往后的日子,北辰如冷灰般的度过了大三,大四。他玩上了游戏,只有借游戏来麻痹自己,让自己忘了一切。偶尔也会和糖糖联系一下,但只是简单的问候,两人都很默契的不在多说什么。但就是这样,他也会很长一段时间心情不能平复下来。只要想到糖糖,他就会心酸不已。对于北辰来说,糖糖就是雷池,他不敢妄越一步,怕仅存的一点希望也随之破灭。
到了毕业的日子,每人都沉浸在毕业的释放中。北辰找了一家公司,在四川。他本想找一家上海的公司,因为他对糖糖说过,她去哪里,他就想去哪里,然而,激烈的竞争还是让北辰失望了,只能找了一家四川的水电公司。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将来可以去上海找她,到时他一定不会再放弃。
老朋友的分别聚会上,糖糖的闺密浅浅嬉笑着对北辰说道:
“你知道吗?糖糖说咱这几个人中就你最靠谱,最好了。遥光,子阳都不靠谱!”
北辰喝下杯中的啤酒,淡淡的说了句:
“我不想做好人,我不想靠谱”
七月的天气已经热的让人撕心裂肺,北辰一个人踏上去四川的火车,他知道,这一趟火车载着希望。去公司报完道,被分到了一个山沟中修水坝。条件有些许刻苦,与世隔绝,穷死恶水,但他没有退缩,他知道只有自己坚持下来才会足够优秀,才有资格去上海找自己心中的那个女孩子。
来到项目的第二天,他接到了糖糖的电话。两人聊了许久以前的美好回忆,仿佛又回到了大学在一起的时候。最后,糖糖告诉他,她要出国了。公司把她派遣到了日本分公司。北辰沉默了好久,微笑道:那恭喜了,出国了就前途无量了,再回来可就是华侨了。他想借玩笑掩饰掉心中的失落。
糖糖也沉默了一阵,留下一句:待我长发及腰,就挂了电话。
北辰蹲在墙角抽了许多根烟,最终眼神透过一丝坚决。
在糖糖出国的那天,北辰没有去送她,只是打电话交代了下路上要小心,到了之后要回个消息。之后发了一个短信:
及汝长发及腰,踏浪归来,尚待闺阁,吾定白马红缨,锦衣玉带,迎汝凤冠霞帔!
上海机场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拖着行李,望着手机上刚收到的短信,扑哧笑出声来,擦掉脸上的两行清泪,登上了去日本的飞机。
四川的一座大山中,一个赤着上身的男孩,坐在一道山梁上,默默望着东方的天空,许久,掐掉手中渐灭的烟头,扛起仪器,行走在落日的余辉中。
(笔者注:文章基于真实故事编写,望那个女孩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