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是我时光偷不走的爱人
和朋友走着走着,路过地下通道的时候,正好看见墙边一对小孩在嬉笑着,身上穿着干净简单的校服,看上去应该是个中学生,脸上也挂着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特有的天真的笑容。他俩双手紧握,不知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偶尔说到一个笑点上,两人就笑得前俯后仰。两人的小世界好像与外界的任何人都无关。
我一时看得出了神,感情真好,我想。
旁边的朋友用手肘捅了我一下,说,看什么呢?你羡慕人家啊?
他们感情很好呢,我说。
朋友一听就乐了,说,想当年你不是也有段惊天地泣鬼神、轰轰烈烈、缠绵悱恻的感情吗?
如果换做是平时,我定会瞪她两眼,顺便踩她两脚。可是今天我没有,她见我不作声,知道我又不对劲了,然后把我肩膀一揽,说,心里还惦记着呢?
我索性赖皮一次,鼻子一酸,两滴眼泪就掉下来,然后特憋屈地往她肩上一靠,说,六年的感情能说忘就忘吗?特么的六年啊!我六年的青春时光记忆里就只有他一人,现在各自拍拍屁股走人,劳资光阴都喂狗了吗?
她揽着我又笑了笑,说,你从学校出来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骂人了。
我不语,将眼泪擦在她衣服上。
她问我,怎么不试着联系。我说,不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是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和第一任男朋友分手的时候,我只说了一句,就这样吧。高考考砸时,我也只说了一句,就这样吧。找到了第一份工作,经过了几次搬家之后,也只说了一句,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虽然我也不知道是哪样。
我是个特别倔强的人,不会轻易做出什么决定,一旦做了决定,便会撞破脑袋也要走下去。我也是个特别胆小的人,犯过同样一次错就不会再试着犯第二次,宁愿把自己逼疯,也不会再去尝一遍曾经的苦头,尽管或许已经苦尽甘来,我也不想再放任自己去试。
所以有些人,一旦错过了,我不会给第二次机会,包括我自己。
我之所以愿意将一切都交给时间消化也不愿意再去逼对方要出个什么结果,不是真的放下了,而是我怕了。
我们曾将对方折磨得够呛,伤得体无完肤,导致最后我能记下的,都只有我们争吵与流泪的画面。我宁愿将那个六年永远埋葬,起码,我还对这份感情有些痛的认知与留恋,起码,每当想起时,我左心房还是热的、痛着的。若是重新开始,说不定我们会有更多的争吵与伤害,导致最后开始互相怨恨,互相折磨。老死不相往来,并不是我想要的。
就像一面心爱的镜子,不小心破碎了,我会心疼,尽管收拾的时候被它毫不留情地划伤了,却还是越发地喜欢它。若是将它粘好了,孤零零地摆在那儿,最后终将被其他更美好的镜子所吸引了去,它将终不见天日。
破镜岂能重圆?圆了也不再完整。
残缺美,往往更能震撼人心。
这便是为什么我不再去打扰的原因。我想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不知道他是否也有同样感受。
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属于你的信徒,他会披荆斩棘向你走过来,视你为信仰,给予你幸福。
我想,我遇到了,不过后来,我又将他给丢了。
有些东西,看着没变,实际上却也变得不像从前了。
如果我现在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轻唤他一声,他一定会像从前一样微笑地看着我,但仅仅是看着。若是回到当初那些日子里,他定会张开双臂,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所以,时间终将是将有些东西消化了。
他给我取过很多昵称,都特别搞笑,有时让人哭笑不得,却对我很受用。遗憾的是,我现在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不知道多年以后,会不会有另一个人宠我,叫着我亲昵的名字,然后恰好与他给的名字契合。也许那时候,我就哭不出来了吧。
哦,对了,我突然记起来了,他喜欢叫我爱哭鬼,因为我的泪水时常泛滥,他曾经还笑我说,双鱼座的女生是不是眼泪特别多啊,每次都会换来我的一记白眼。他还给我取了个名字,叫鼻涕虫。我是属于特别容易感冒的体质,每次感冒了用的纸得用一卷一卷来计量。他会在睡觉的时候讲卷纸放在我的床头,方便我半夜伸手就能够得着,然后捏着我的鼻子笑得一脸灿烂得喊我小鼻涕虫。
我们从认识到分开,用了六年的时间,整整六年。六年,2190天。52560个小时,3153600分钟。
前三年,我们用来相遇、相识。后三年,我们用来相知。
相识的第一年,他说,你的眼睛好漂亮,你身上有淡淡的牛奶味,一看就没长大。我笑着回他,是想说我乳臭未干吗?
相知的第一年,他说,你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了,不过没关系,你想看的我替你看。他说,你身上的牛奶味不见了,是长大了么?我说,被你闻没了。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当初你拼命地想适应它,如今带你适应的人离开了,你却又妄想戒掉它。可是,这么多年,早已根深蒂固,徒劳无功。
我以前特别喜欢喝爽歪歪,在我们那儿,爽歪歪是给小孩喝的,所以他经常拿这个取笑我。那时候,如果我对一个人好,我就会送他一瓶爽歪歪喝,所以,他是被我的爽歪歪灌过来的。他喜欢旺仔牛奶,总是在我面前叨念旺仔多好喝多营养,于是乎,我就慢慢习惯了每天桌子上一瓶旺仔冲我笑,大白牙咧得乐开了花。
我忘了是什么时候,买饮料的时候不再拿一瓶爽歪歪一瓶旺仔,而是干脆拿两瓶旺仔。后来他笑我学他也喝起了旺仔,我就说,这是病,会传染。
不过,到现在为止,我应该有两年没有碰过旺仔了,更别说爽歪歪了,我现在喜欢喝咖啡,浓浓的苦咖啡,越苦越好。
他是个不老实的人,有时确实让我火大,因为他喜欢偷看我的日记。写日记这个习惯打从娘胎里出来我就形成了,从小到大的日记本可以堆成小山了。不过我这人有些找抽,日记里几乎全写些不开心不顺心或是受了委屈讲不出口的,对于那些开心的事儿,我日记本里只字不提。所以当他红着眼睛拿着我的日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承认我有那么一刻想掐死他,但是下一秒就被他紧紧抱住,反倒过来是他掐我,他恶狠狠地说,我不准你有事不跟我说,一个人憋出内伤!
后来的后来,他偷看我日记倒成了光明正大的事了,有时还特欠抽的边看边笑。
不过,终有些事我再也没有写进日记,不是不想告诉他,而是不想在我委屈难受了之后,他又跟着难受一遍。后来的日记里,我经常会穿插些笑话,当然也有些暗戳戳写给他的话,导致他后来看日记时,笑得都没正形了。
有朋友说,他对我好胜过我对他好,而有些朋友说,我对他好胜过他对我好。我不想去计较谁对谁好一些,我只知道,在有限的生命中,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你想对他好而他又愿意对你好的人,应该拼命去珍惜,给他你能给的,尽可能地对他好。
他是我的信徒,我终是这样认为。
年少的青春总是疯狂的,我们正是处于那样的年纪怎能也不随着疯狂,疯狂的事干过不少,底线却从未触碰,而他,总是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护着我。我打架,他护着;我惹事,他顶着;我不学习,他担着,就连逃课,他也陪着。
在我们的世界里,我一直处于被宠的那方,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不知道在他的认知里,会不会觉得我比较宠他。给他做饭,帮他洗碗,为他做一些他不会也不愿做的事。
他曾经说,他要谢谢我,是我教会他如何对待身边的人,如何爱他的家人。在没遇到我之前,他对亲情毫无概念,是我出现在他的世界里,融入他的生活,教会他慢慢从头开始。
我问他,我有这么好吗?
他说,你有魔力,把别人都变好了。
他又说,你的魔力不及格,你没把自己变好。
在我面前,他总是露出一副憋屈的样子,每次不满地看着我,说来说去就那几句话。
他会皱着眉头说,你文笔怎么那么好,每次比赛都得奖?
他会鼓着腮帮说,你怎么不学习也能考好?
他会睁着大大的眼睛说,你是怎么用一个月的时间将你奄奄一息的数学救活的?
他还会说,你好像什么都能做好,什么都比我好。
对于前几句话,我一般是笑而不答,而后一句,我会回他,我有太多的地方不如你,只是你还没发现而已,时间越久,我的缺点就会慢慢暴露,只希望那时候,你不会嫌弃我就好。
好吧,我这句话终于还是应了。他终于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对我吼,你比我懒!
我扶额,我承认,这是事实。
喝水的时候戳戳他,他会给倒水。
吃饭的时候看看他,他会去打饭。
就连苹果,也是他啃好了皮送到我嘴边,我才吃。
撒娇耍赖,是我对他行使的特权,他从来不会拒绝。我是坚信他会无条件包容我,所以才会在这些特权之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总是无奈地看着我,说,真拿你没办法。
感情就像博弈,高招无形。我一直以为这场棋局我与他终会是平局,一直走下去。却没想到,无形中早已两败俱伤,只等一个导火线来将其引爆。
我早已忘记了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变化的,也不记得是因为哪件事,或许不是因为一件事,而是千万的火苗早已蓄势待发,只需要一个引爆点就能将其全部毁灭。
最终我们都将过错怪在无端闯入我们之间的第三者,第四者身上。可怜的是或许她们并无过错,只是我们需要为这些争吵与变化找一个合理的宣泄口,因为不肯承认是我俩之间任何一个人的错,所以无奈牵扯他人,以最好的理由为自己开脱。
战争爆发,躲也躲不过。
我不是个喜欢争吵的人,与其相互声嘶力竭地怪罪对方,我更愿意沉默,用无言来抗拒。他不吵,我不闹,他不解释,我也不问。我忘了,他也是个不善言辩的人,所以两个沉默的人在一起,注定撑不过悲惨的结局。
终于,我崩溃了,眼泪决堤心痛不止,我胡思乱想,想逃避,想离开。那天晚上我早早上床,一直背对着他,拼命咬住自己的手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枕头却已湿透。我哭得厉害,无声地哭泣,身体却颤抖地厉害。半夜的时候,他才安静地关上电脑爬上床。
我们背对着背,中间像隔了一条银河,怎么也跨不过。很久很久,都是沉默,他依然不说话,我依然隐藏得很好。同床异梦,大抵就是如此。
第二天,我给他发了条信息,我说,两个人走得太近,缺点就会暴露得越多,在一起越久就会越来越厌倦彼此。我说,分开吧先,我会搬出去,给我们一点缓冲的时间。
东西都收拾好了,我没去上课,在钥匙放在橱柜的那一刻,他回来了。我第一次见他哭,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是爱哭鬼,泪点低,但他却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哭。
他说,不走。
我笑,不走留下来继续互相折磨吗?吵过哭过痛过,却没办法再拥抱。可这些话,我终究说不出口。
他拉住我的手说,我们把话讲明白,不怄气了好不好?
我擦掉眼泪说,这世界上,有一个名词,叫第三者,甚至还有第四者。
我说,对于感情,我要么不付出,要付出就是全部。
我说,我要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非黑即白。
我说,冷战的这几个月,我累了。
我说,信任就像一张白纸,你亲手将它揉皱太多次了,现在已经抹不平了。
我说,我们都没错,错就错在我们都太能忍,以为忍过之后就没事了,却不知道最后会一一拉扯出来成为我们争吵的理由,成为再也贴不上的隙缝。
我说了太多太多,却没有一句完整的话,说着说着连我自己都累了。
有些错事,它的源头我们竟然可以追溯到去年,乃至前年。看,果真有些事就不能忍,要是当初一件件摆开来说,大吵一架,现在会不会好点。
我最终还是没有搬走,大概还是舍不得吧,舍不得一个陪你走了这么多年的人,舍不得一个有你气息的家。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回不去了,这句话是我对他说的。
让我固执的那些过程我大抵是记不得了,只记得那么长的日子,我一个人去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晚上一个人回家,一个人睡觉。他的存在似有若无,他给我的答案是,我以为你有了更好的人选。
而我说,我以为你不需要我了。
阴差阳错,就是两个我以为,让我们犯了一次又一次的错。
毕业的前几天,他很黏我,做什么都要跟着我,我往东,他也往东,我往西,他也往西。我抱着作业去隔壁,他也收拾东西去隔壁坐我旁边。
我忍不住了,还是问出口,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对我说?还是有什么事?
他的眼神忽然很忧伤,他说,我知道我们办法再像从前了,你本来就不是个轻易将心敞开的人,现在你的心已经对我关闭了一半,不是吗?
我突然心像被人揪着的疼,我问,为什么说这个?
他叹了一口气,握住我的手,说,我知道你不是个很主动的人,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如果毕业以后我不再联系你,你会不会试着找我一次?
我似乎记起来,在这段感情里,我确实不是主动的那一方,永远都是在配合着他,那他,应该也是很累吧。
我说,有本事离开就有本事来找我,我看不到你我就会忘记。
我说谎了,其实我真正的答案是,我会主动一次,主动去找你,主动告诉你,我很想你。
他又笑了,然后站起来,顺势也把我拉起来说,以前都是我先张开怀抱抱你,现在你抱我一次吧,就一次,抱抱我就行,当成毕业礼物吧。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准确来说,我不想拒绝。
我走近几步轻轻拥住他,他顺势把我往怀里拉了拉,抱得更紧。
他的身上也有好闻的香味,我一直没告诉他,我很喜欢,直到现在。
上课前,有同学找他出去买东西,他一下子答应了,然后冲我招招手,我示意他,去吧。走到楼梯转角处,他突然回过头来冲我咧嘴一笑,迎着太阳金色的光晕,说了一句让我至今都流泪的话。
他说,我觉得你不在乎我。
原来,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们终究还是不懂对方。我很想问他,什么叫在乎,什么叫不在乎。原来,我的心意,他一直不曾懂过,是我不善表露,还是他太迟钝。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走,泪水流满了双颊。
前些日子听朋友说,他过得很好,很充实。该吃的吃了,该学的学了,身边的那位也很听话,不会半夜闹胃疼让他揉一晚上肚子,也不会吃饭闹挑食让他东奔西跑买吃的,更不会动不动就让他受伤。我笑笑,那我便安心了。这期间,我换过两次号码,他也换过一次,我们很默契地都不再联系对方,不再打扰或许会是对你最好的想念。
我知道,这一次,这个选择,我们都是认真的。
不联系,不见面,不打扰,这样我还会记得你曾是我付出了真心的人,愿你是我时光偷不走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