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路、那花海、那老人
蜿蜒的柏油马路,像一条亮晶晶的小河,烂漫地铺在大地上,两旁是一片片如豆腐块般的田野,种着一亩亩金灿灿的油菜花,油菜花像一座座黄金雕刻的镂空宝塔,每一朵又都是一颗小星星,眨呀眨地,闪动着迷人的眼波。
一辆老旧的皮卡车,哼哧哼哧地在小河里划行,像一只逆流而上的锦鲤,拼命地往更远更开阔处前行,车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和他六岁的小孙子,爷孙俩依偎在一起,爷爷坐在一张木质凳子上,小孙子坐在爷爷大腿上,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紧紧地抓着护栏,微风吹拂着小男孩黑油油的发丝,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莹莹的亮光,车上堆满了物品:一张厚厚的弹簧床垫、一个雕花的木质柜子、一台黑黝黝的大头电视、一台泛黄的小型洗衣机,还有几个盆子和一辆儿童车,他俩打算搬到另一个诗情画意的地方去,那里有小男孩的爸爸妈妈和爷爷的好儿子好儿媳。
老爷爷望着延展到天边的金色花海,感慨良多,住惯了乡下的老农民,不知道在城里习不习惯,听说城里车又多,人又杂,不知道睡不睡得安稳,城里也没个伴,认识几十年的朋友,都在这不大的村子里,去了城里也没人说个话,怪闷的。
不过儿子一心想让我去城里享享清福,就随了儿子的愿吧,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年,只可惜我那些还没有养大的鸡仔子,本来再养半年就能卖个好价钱,如今可好,早早就卖了,没挣几个钱;还有地里刚刚种下的花椰菜和莲花白,也只能让它们长在地里,走时给邻居老王头交代了几句,我想他会好好照顾那些菜,虽然城里离乡下只有七八个小时的路程,但是坐车颠来颠去,也不好常常跑回乡下,还是安安心心地在城里呆着算了,老房子的门已经上锁,钥匙就在内衣口袋里,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开启那扇门呢?
眼看小孙子就要读一年级了,无奈他奶奶死得早,不然也不用我折腾,以后上下学接送少不得我帮衬,不知道能不能遇到几个也接送孙儿的同乡,这样我的老年生活也能好过些,人老了真是遭罪,去哪里都不方便,也没个经济来源,吃穿住行都得依赖儿子,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挨媳妇嫌弃,我在儿子家还是勤快些好,刷刷碗、扫扫地、煮煮饭,不然,少不了受儿媳妇埋怨,儿媳妇心直口快,可不好对付,想到这里老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远处的流云像一只只懒洋洋的小绵羊,正悠闲地踱着步子,老爷子望着这如梦似幻的故乡,感慨良多,不禁心想:奋斗了大半辈子,也没混出个名堂,如今居然左右不了自己的晚年生活,真是可悲呀!
想着想着,老头轻轻地吐出一口怨气,就当和这方美景道了声别。车子飞快地驶向远方,渐渐地、渐渐地、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小点,最后消失在一片黄茫茫的大地里,了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