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的故乡记忆
十多年前,我记忆着童年的地方,被淹没在一汪清水之中,原来的山沟沟,成为一片汪洋的大湖。举家搬迁到县城的时候,我在外地读书,没有见到当时的场景,也没有留下太多的记忆。之后,再回到故乡,或许是一年,或许是两年,时间已走远,见到的也已是丰盈饱满的水库。
伫立在山的高处,俯视青山掩映下的碧水,我极力地搜寻老家的位置,搜寻记忆里曾经的童年。那裸露在水面上的小山头,也许就是童年滑木轮车的后山,山头上那块平地也许就是邻家房子的宅基地,记忆中房前的酸枣树、柿子树呢?还有屋后的桔子树、杨梅树、桃树和李树呢?都已然不见踪影,那是我童年小伙伴们的乐园。
记得那时,我们时常在后山的翠竹林里追逐嬉戏,偶尔驾驶一下自制滑板木轮车,感受用脚板当刹车,自由滑翔般的快感,偶尔抓几只知了,放进自制的藤笼里,观赏那双晶亮的眼睛,那对透明的羽翼,聆听那亘古不变的演奏。
更令人难以忘怀的,是那些为数不多却长满果实的树,每一次都期待着果实的成熟,尽管那青青的酸枣是那么的酸涩,小小的柑桔、紫红色的杨梅酸得倒牙,稍带红色的桃李还有些淡淡的苦涩,通红的柿子令人嘴巴发麻,尽管枣树的刺扎得皮肤生疼,果树上的毛毛虫令人浑身发痒,长满果实的枝头断裂,让我们摔得屁股瘀青,但我们期待的热情不减,依然沉浸在采摘与品尝的乐趣之中。
感怀之后,又过了好多年。记得每一次回到故乡,大多是在冬至,按照乡里的习俗,亲人们回乡祭祀先人,但都是来匆匆去也匆匆,从来没在这里过夜或过多停留,甚至这么些年,我从未亲近过那波光潋滟的水面。我知道,这些水源自那时穿过村庄的河,它承载着我童年成长的记忆。
这是一条从家门口流过的小河,从远山深处走来,交汇在我们的视线里,跳跃着向山的隘口奔去。从我懂事起,就跟着哥哥们一起到河里学游泳,刚开始是抱着河里的石头,两只脚在水里踢得水花四溅,或者是学着他们,捏着鼻子在水底里闭气,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各种游泳的姿势,也学会了站在河岸石头上,扎进深潭里的跳水技巧,虽然喝了不少河水,也被水面拍红了肚皮,但依然觉得格外开心。
曾几何时,我们划着竹排,在斜阳的余辉里撒下一张网,期待满满的收获;曾几何时,我们放了一河的朽木,储满一季的柴火;曾几何时,我们撒下药鱼藤,追捕着满河眩晕的鱼……每一个印记,都是在感受这河水的柔情与魅力。
原本以为,走得越远越能把故乡遗忘,却不曾想,心底深处依然隐藏着抹不去的情愫。就在前几日,三哥到市里办事,我们一起回县城的时候,他提议回老家去看看,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七十多公里,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跑得毫不费劲,群山之间的蜿蜒公路,每一个弯道、每一座桥梁、每一处风景都那么熟识。
车子驶入渔人码头,放眼望去是飘浮在水面的养殖网箱和木房子,远处是水位降低后裸露的山头,码头上停泊着几艘铁皮船只,那是渔民在水上的交通工具。三哥早已约好一位熟悉的渔民,让她用船送我们到水库的对岸,想从那里看看,是否有别样的风景。
雨后初晴,水面上还冒着腾腾雾气,泛舟湖面,却是别有一番情趣。站在水库对岸的山头上,望着挺拔屹立的银瓶山,被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竹林覆盖着,山顶上烟雾缭绕,一条条盘山的道路,一座座黑瓦白墙的房子,还有水库边那片翠绿的竹林,倒映在平静的水面上,与那一排排水上渔家、橙色渡船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一幅静美的水墨画。
我迷恋着眼前的风景,思绪似乎回到了童年,这座高耸的银瓶山主峰,曾经是我梦想征服的地方,那里有奇石异树,有奇怪的四方竹,还有马氏三仙姐妹、仙公托梦的美丽传说。
“明年,政府将在那边规划建设一条跨越水库的铁索桥。”三哥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瞬间有种天堑变通途的感慨,我们海阔天空地谈论着水库旅游开发项目的设想,从环库公路、文化广场、特色休闲农庄到水上旅馆、水上游泳池等等,恨不得马上能引入投资项目,把家乡建成一处旅游胜地。
沿着小时候走过的山路,我们想再看看山脉周边的地形,翻过那个小山头,就是村里的那片茶树林,林子里的杂草依然被锄得很干净,我依稀记得当时采摘茶果的情景,仿佛看到人们戴着斗笠、架着梯子,来来往往忙碌的身影,脸上荡漾着收获的喜悦。
在水库边,我们还看到了一群水牛在水塘里纳凉,看到一群白鹭栖息在岸边的草丛里,这些都曾经是我久违的童年记忆。我无法再相信,远离能抹淡故乡的印象,尽管故乡改变了容颜,而成长的点点滴滴,却是不老的故乡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