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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那些情

发布时间:2024-07-03 21:35:18

  十多年前,奶奶过世,因病,脑梗塞。相继一年,爷爷过世,因病,癌。

  听娘说,奶奶的病是年轻时的根儿,本来瘫卧在床,可娘和爹结婚当天,奇迹般转好,一晃二十多年就再也没犯过。

  本以为可以这样一直到老,可命运弄人,老天偏开起了这样的玩笑。

  那日早晨,奶奶去喂牲口,一跤跌倒,便再也没能起来。待爹知道消息,奶奶已经出了院。半身不遂,回家休养。其实,我们都不知道,在入院时,就接了病危通知,只是被叔瞒了下来——他怕爷爷接受不了。那年,我13岁。

  跟爹回去,再见到养我六年的两位老人时,忍不住,哭了。奶奶却笑,笑得那么开心,她说我傻。那个时候,她还能说些简单的话,虽然不是那么清楚。我懂,团圆是该高兴的事,可我,却抑不住心底的痛。爷爷没有太多的话,坐在奶奶身边,握着她没知觉的手,揉搓着,没有停歇。

  奶奶病情加重后,连单音节的字都说不出,只是咿呜,爷爷仍然偎在她身旁,喂饭,洗脸,按摩,听她说那些听不懂的话,然后回答——也许爷爷听的懂,不是用耳朵,是用心,这是一起相守风几十年,心与心的交流。

  奶奶对爷爷有了依赖,每天有那么会儿不见,便会喊叫。终有天,爷爷冲她发了脾气,奶奶哭了,那样伤心,拽住爷爷袖子的手松开,别过头,呜呜的抽噎。爷爷叹了口气,粗糙的手轻轻拭去奶奶脸上的泪,轻声道:“知道你离不开我,我还能把你扔下不管吗!可家里还有事得要我去做啊,你不能把我一直拴在这里啊。”叔婶儿揽下了家里所有的活计,只是为了爷爷多点时间陪着奶奶。

  和爹再次回去时,明显看出爷爷的憔悴,红润的面庞不再,硬朗的身板儿不再,只道太累,却不知病魔早已悄然降临。

  两年,其实两年的时间算不得长,可两年近千个日日夜夜,不断的重复相同的事,相同的动作,若是我,不晓自己能否坚持,可爷爷,两年如一日的做着。直到那一晚,奶奶突然指着自己的嘴,她想吃东西,爷爷去热了一杯奶,把蛋糕泡好一点一点送进她嘴里,一口,两口,奶奶笑了,摆摆手,示意够了,手垂下,带着满足的笑意,闭上眼睛,沉沉睡去。转过身去的爷爷忽然感到不安,刹那间,他明白了什么,手里的杯子变作满地的碎片,碎了的,还有那颗年迈的心。

  看着伤心的我们,爷爷很平静,脸上没有多少悲伤,只是我们都不曾注意,那双眼睛里,不时的落寞与茫然。“没啥好哭的,人走了,也是个解脱,不用受苦了。到最后,还跟个孩子样,让我喂她,呵呵……”他这样安慰我们,却止不住自己浑浊的泪,沉默,我们懂,懂得老人的泪里,有多疼。

  奶奶遗体火化时,没有看到爷爷,人群后,那个小角落,一个人,偷偷的擦着眼角的泪。送葬时,来吊唁的人很多,爷爷跑前跑后的递茶送水,就像,就像是来帮忙的,或许,也只有这样不停歇,才能把心底的痛给忽略吧。

  烧完头七,又陪了爷爷些日子,便回了家。孰料,半年未到,叔的一个电话,又揪紧了我们的心——爷爷住了院,是癌。爹带光了家里的积蓄,连夜赶了回去。

  半月后,爹回来,风尘仆仆。仅十几天,爹老了许多,鬓角新添的那些白发告诉我们这些天,他的累。爹跟娘说,治不了,回家了,养着。他想回去陪陪。娘沉默,点头。“多带点儿钱。”爹临走前,娘又塞了些钱给他。我知道,钱,是娘去借的,数目,不小。

  又是一个多月,没放学,娘来接我,说,晚上的火车,回老家。没有别的话,可我心里,隐隐的懂了,只是不知道,早在那天上午十点钟,爷爷的遗体就已经火化了!

  婶儿说,这段日子,爷爷很开心,走的也很安详,没什么遗憾。只是,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和爹他们说的“你娘在那边,我不放心啊,她自己,可从没出过远门呢,她离不开我啊。”是了,他想奶奶,想去陪她,奶奶离不开爷爷,可爷爷,一样的离不开奶奶啊。

  爷爷奶奶的婚姻是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知道他们之间,会不会有所谓的爱情,记忆里,没有甜腻的称呼,没有煽情的话语,平日里,也只是“他爹,他娘”这样的称呼,可他们,却用这一辈子的时间,告诉小辈们,爱情,该是什么模样。忘不掉在生命尽头时,那相濡以沫的温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或许,只是因为那一句,我放不下你。

  愿那边,爷爷奶奶依然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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