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香
车窗外的树木、房舍逐一向后推移,视线无目标的游走,思想也很安静,什么也没想,已习惯这种朝九晚五的作息时间,也就习惯了这沿途的风景,一切依旧、平淡无奇。
忽然,一块油绿的稻田闯进了我的视线,满身花蕊的稻穗微微弯腰,在风中婆娑生姿,那隐隐的稻花香让我精神为之一振,一种久违的亲切感让人心有莫名的感动!在这美丽的清晨,无以回馈你赠与我的惊喜,徐志摩的诗可以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出的是你的心思还是我未尽的心思?
此时我不禁嗅到了稻花的香气,也嗅到了植入根基的沃土的芳香,土地就是农民的根,是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唯一生命源,也许只有真正体验过农田生活的人才能理解这份独到的乡土情怀,我忽然理解了一位诗人曾写过的诗句《家园》的含义,当时很费解作者对自己的家园怎么会有那么深刻的情感,这不是很平常吗?谁没有自己的家园?一间贫瘠的农舍、一垄菜畦、一块田地怎能成就那一千多字的诗行?里面积聚了俄罗斯作家索尔仁尼琴最朴素、直白的表达:“我们在哪里出生,我们就要爱那片土地”;诗仙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游子月下泪湿衣襟的思乡之情。原来从古至今,那份乡土情结不知纠葛了多少在外漂流的游子,不知有多少文人雅士留下了经典的传世之作!犹如那“英雄难过美人关”一样也过不了思乡这一关。故乡,是每一个游子心中最钟情的美人,是每一个流浪者心中永远无法释怀的千千结。
《家园》的作者走在父亲耕作的身影里,用耕读的形式走出了那低矮农舍的门楣,带着父辈的愿望和嘱托去探求山外世界的奥秘,带着“若不能享受,也要去看一看别人的幸福”的坚强信念,顽强的开始了他的梦之旅。
山外的世界的确很精彩,高楼林立、人群熙攘、车流如龙,明净的办公楼、笔挺的职业装都带有浓浓的都市味道,吸引着一批批带着泥土芳香味的寻梦者,他们要通过自己的努力,用这都市的味道洗尽那曾让他们饱受屈辱的泥土气息,期盼有一天也能骄傲的以城里人的身份融入这都市大潮,不再遭“正宗城里人”的白眼,享受香车美女、逛街购物、休闲遛狗的惬意,偶尔也玩一把电视剧里白发的父母提着一篮子鸡蛋来串门,豪气的给父母一百两百元买烟打酒喝,父母便千恩万谢的、用长满老茧的粗手小心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那两张红色钞票,走在回家的路上,逢人便夸孩子有多孝顺,看起来这种生活也真的很美!
我也从一个单纯、文静的高中生步入了婚姻殿堂,离开父母的庇护,体味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艰辛,烈日炙烤下,我像我当年早婚的母亲一样,抡起锄头,挥汗如雨的翻动着尚存稚气的青春,如白瓷般的肌肤变成了父辈样的古铜色,在那一个个黄昏斜阳后,肩挑沉重的担子,从土丘的底部一步步迈向顶点,与夕阳进行最后的赛跑…就这样我遗忘了我的梦、丢弃了我浪漫的诗行,我的理想也在孩子的哭声中消磨,十年,整整十年,我与那一方水土结下了深厚的情缘,有时也会大声的说笑,一如邻家的嫂子粗犷、豪放;有时也会家长里短一下,与婆婆、小姑理论一番,我也成了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十年后,孩子渐渐长大,我又穿上了久违的碎花连衣裙,身姿依然窈窕;夜晚的床头灯下,重拾书本,那一行行的文字俨然陌生,我的思想与文字的表达已找不到契合点,恍如隔世的感觉,这难道是十年前那个梳着学生头、爱唱歌、满脑子文学梦的高中生吗?忽然,有泪、哽咽。
我将那翻动我十年青春的锄锹狠狠的丢在地里:我要出去,再也不种田了,地里挖不出金子,我不能让这一块块的土坷砬埋没了父亲供我读书学来的知识,我要学有所用,我不能当一辈子农民,我要去寻找我的梦想!
凭着这股子狠劲,我也加入了寻梦大潮,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历练,又一个十年后,我的梦想到底是实现了还是没有实现,我自己也迷茫了,我并没有挣到人们常说的大钱,也没有完成我的文学梦,虽然现在的生活也发生了一些改变,但是如果当年的我不扔下锄锹,不丢下那块土地,如今的我又该是怎样的一番情景?此时的我,坐在这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敲着电脑的键盘,写着与泥土有关的文字,我能将自己定位成白领吗?
蒙着神秘色彩的城市面纱被我们这群寻梦者一层层揭开,它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也不像我们想像的那么丑恶,美好与丑恶在我们自己的心中权衡,就看你怎么去判断一件事情的是与非,就看你用怎样的标准去衡量一件事情的好与坏,但无论什么样的标准,我都可以一如《家园》的作者一样承诺:“我用自己最无畏的胆,做着最正义的事情”。这才是走进都市大潮的“农民城市人”的本色:淳朴、善良、正直、而且时尚不俗套。
在这个美丽的清晨,我与那滴露芳枝、满含娇羞的稻花(稻穗)邂逅,不能不说是一种机缘,它一直静静的长在那里,为何我在今天的清晨与你邂逅呢?是我今天的心情很动情,敏感了你的独秀,还是你独选今天这个繁花盛开的日子,只为告诉我,你已经历茁壮成长的青春,历经了怀胎之苦,如今已顶着花香抽穗,进入了成熟期,不一定每颗籽粒都能饱满,但它们都同我们一起走过了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岂能将它歧视和舍弃?我们将一起迎接金色的秋!
我忽然内疚,想起曾被我丢弃的那一亩三分地,它曾静静的陪伴我走过了那段最美丽而又难忘的青春,它用了十年的时间成就我为一个合格的农民,赋予我最本真的淳朴和坚韧的性格,在融入都市的潮流中我用这两个最珍贵的特点保留了我今天的纯真,在这美丽的清晨,我看见芬芳的稻花依然还能感动,也想起《家园》的作者许诺告老还乡之时,在自己命名为“耕读”和“乡居”的农家小院里栖居,该是何等的悠闲、惬意。如今,还有多少“农民城市人”能记得那个曾生他养他的乡土故居,谁又能证明天下民众哪个不是农民的身份?西装笔挺的外衣、一官半职的衔头、门对门住着却不认识的小区楼真能抹掉你农民的出身吗?开国伟人毛泽东不也是穷苦出身,地地道道的农民吗?他曾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而今,那韶山故居除了对伟人的无限怀念和崇敬之外,不也分明的寄托了伟人浓浓的乡土情怀吗?
我有今天的心境,是否也一如稻穗进入了成熟期,少了许多的计较和渴求。待到晚来花甲时,我也可以重拾锄锹,在此铲除杂草,重新经营年少时的青春,再次还原农民的身份,带一顶草帽,是那么的心安理得栽韭西墙、素手摘豆、一架瓜棚下,我读书,猫睡觉,云下秋千荡去一身的红尘浮躁,返璞归真,静心养息,从哪里来还(huan)到那里去…
所以,时下我必须用徐志摩的诗来馈赠你,才能足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和你独秀芬芳的美丽“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出的是你的心思还是我已尽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