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秋实
亦步亦趋,踏碎溽热的烦绊,秋高气爽在莲蓬采摘完之后无遗地展露这个季节的洗练。
秋天是个出色的画手。绿的稻浪在依次完成抽穗、扬花、饱浆之后,先由叶端和压低的谷穗着色,伴着成熟的种子爆裂的声音,在蛙声鼓噪的丰收鼓点里,渐次黄透。田垄被破豁泻掉水,稻茬下的黑泥开始咧开小嘴时,辛弃疾的稻花香在鸣蝉的半夜清风里,就会一阵紧似一阵地吹进农人守候季节馈赠的屋舍,漫过童年那灌着老茶捡拾稻穗休憩坐的那道田埂。
在闽地,“喜看稻菽千重浪”那种一马平川的金黄并不多见,更多的,是层层叠叠的流泻着的金黄瀑布,落差着,层层梯接,像迎送成熟内敛的秋使的地毯,在山野间娴静地卧满。轻风起处,像滴坠入砚台的黄油彩,晕染开来,在一缸翠绿的山林间齐漾开腰身,分不清是山在起舞,还是蓝天上的白云在招展。离开城市里钢筋水泥的围堵,站在季节的肩头,天地陡然广袤宽阔,一丝烦绪也随身高一起在天地间降低,低到最底处,分不清它我,只觉腰身也随稻香摆来的风向摇起,是那一丛绿?还是那杆金黄?只觉已把脚跟深入黑土地里,向着稻茬根系的方向,植入大地的内部,融进这流金的天地。
镰刀与稻茬的亲吻有些酣畅,连话语也是干净利落的,“唰唰,唰唰…”褪去的金黄裸露大地黝黑的肌肤,它的慷慨馈赠在秋日阳光下留下一排排谦逊的省略号,并渐渐增多,却并不见居功的端倪,只是和太阳喁喁而谈。老农握紧一把倒垂头的稻杆,扬起,过头,在阳光下仰成有力的弧弦,一个俯身,似对大地的一个个虔诚叩拜,金黄的稻粒在排杆上飞溅、欢快蹦开,再从围紧的帷帐准确地弹回盛装的稻桶。再简陋不过的农具,在这层叠的梯田间往来了数千个春秋,躬耕的美丽弧线,一成不变。
这个硕实的节令里,踯躅在桂香酴釄氤氲的村道上,近乡情怯的感触会掉进幼时随大人像模像样忙碌秋收的映像里,陷进秋天的笃实里,平日里悠闲的黄发垂髫亦无踪影,鸡犬相闻也容易被忽略,几缕炊烟薄漫,村庄散开来的饭菜香似乎要比不农忙的时候引人垂涎。
那些缤纷的春花夏草已然凋零委地,枫叶用它浓烈奔放的红来呼应衬托瓦蓝的天穹,青瓦灰墙,碧苔尽染,稻收的喧腾尚未平静,一声“采茶咯”的女声响彻村巷庭衢,那些碎花蓝布粉红头巾便翩蝶般洒落山头垄间,垄垄绿色诗行相看两不厌,正午的秋阳下蒸腾起绿色淡岚闪烁浮漾。
三叶一芽的茶穗在眼前挨挨挤挤晃着眼,那是数千年前神农氏手中擎起的一叶,那是陆羽曾经青睐着迷的一叶,或是当年令乾隆帝龙颜大悦的那一叶?都在五千年文化层脉上潜滋暗长,油亮的叶面闪耀着金属质感,根系深扎群山大地,孕育精深渊博的茶文化。一如我一胸腔澄澈山水,每张叶片都典藏鸟鸣、涧响、阳光……每一片,都是山乡人景仰的图腾。
摇青,揉捻,烘焙,一道道工序渐渐把村庄泅浸在茶香的海洋里,一阵一阵汹涌而来,锋芒洞穿胸襟,暗香飘过河岸沟渠,飘过新堆的稻垛,飘过田间粗粝的大手,飘过丰收憨厚皱褶的笑容,再汇聚,似要逼退城市占据的脚步。
槿篱下瘦菊黄花争妍,沽一壶酒,“把酒黄昏后”,就着一村横溢的稻香、桂香、茶香,听取蛙声一片!或者,轻缀酽醇茶汤,一曲南音绕梁,数点丰收!
福建省泉州市安溪县龙涓乡人民政府
李志福(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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